“卑职杨岳、卑职袁今夏求见陆大人。”
陆绎正想着落水被袭击昏迷的袁今夏,人便来了,听声音倒是清脆得很,想必并无大碍,遂向岑福示意了下。岑福大声应道,“进来吧。”
两人刚一进来,便瞧见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八口箱子,箱子开着盖,每一箱里都装满了金银珠宝,古玩书画。袁今夏顾不得与陆绎说话,径直走向箱子,蹲下来仔细欣赏,口里念念有词,尽是羡慕欣赏之意,杨岳亦是面露惊讶,如果不是这次经历,恐怕这辈子都欣赏不到这样的宝物。
陆绎见状,故意冷着脸说道,“被人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袁捕快的行径确实让人疑惑。”
袁今夏略一皱眉,听出了陆绎话中的嘲讽意味,眼睛一翻,正想反驳,杨岳发现,急忙冲陆绎施礼道,“陆大人,卑职二人只是欣赏而已,并无觊觎之心,袁捕快年纪小,玩心重,并无他意。”
陆绎没说话,只当是默认了。袁今夏却上来了脾气,想到被陆绎扔进河里,怒气便又上来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恭身施了一礼,遂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卑职尽心尽职辅助大人办案,为了这些所谓的劳什子,查线索,探鬼船,还被扔到水里,卑职便也不说什么了,怎么到了陆大人的嘴里,就成了卑职是觊觎宝物的贼了?”
“既然袁捕快提到查线索,探鬼船,那我便问问袁捕快,你查到了什么线索?鬼船上又探出什么来了?”
袁今夏本就有所怀疑,此时听陆绎如此相问,便直言道,“卑职有不解之处,若陆大人能为卑职解惑,卑职自然会如实向陆大人禀明。”
陆绎翘着二郎腿端坐着,作了个请的手势。
“敢问大人,这些生辰纲是何处寻回的?”
“暗舱。”
“可是原来放置生辰纲的舱下?”
“是。”
“陆大人真是惜字如金,”袁今夏借机回敬了陆绎一句,见陆绎并无反应,便有些讪讪地,继续说道,“鬼船出现之前,卑职随大人在那舱中查询线索,当时卑职发现了一些足印,”说着顿了一下,看了陆绎一眼,见陆绎仍旧波澜不惊,心道,“明明他鬼鬼祟祟地去夜探生辰纲,此时倒像没事人一般,真是瞧不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城府?”
陆绎语气淡淡地,“怎么了?继续呀。”
“是!那些足印皆为军兵所留,所以卑职便怀疑他们之中应有内鬼,后卑职在舱门上发现一些划痕,可从那些划痕的走向来看,应是登船那日军兵往里搬运时留下来的,那舱门并不宽敞,如是紧急情况下搬运哪些沉重的箱子,有些刮蹭必是免不了的,故而卑职断定偷生辰纲的人并未走出舱门。”
“然后呢?”
“卑职又从那些军兵身上发现,他们衣冠不整,显然治军不严,个个身体虚浮,说明他们平日里训练不系统,若想偷盗生辰纲,这样的人想必是派不上用场的,可他们之中唯有一人是与众不同的。”
“何人?”
“那个副将沙修竹,他身体壮实,走路轻巧,应是个练家子,且暗中射箭要将卑职灭口的也是他,他为何要污蔑卑职?定是想找个替罪羊为自己遮掩罢了,卑职一死,就会引发两个效应,第一,卑职这顶盗取生辰纲帽子便算戴上了,第二,他们大可以说卑职将生辰纲偷运走,死无对证,就算追查也不会有任何线索。”
“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卑职倒是想说呀,可捉贼拿赃,必要寻到生辰纲才能坐实了他的罪名。卑职正想继续探查线索,鬼船出现了。”
“那你在鬼船上探到了什么?”
袁今夏一怔,心里有些发虚,暗道,“鬼船上自己只是分析出了盗贼会趁乱偷偷运走生辰纲,可其他的却并未搞明白,倒是自己胆小怕鬼之事被陆绎察觉了,过那个机关时还被陆绎嘲笑了一番。”
“袁捕快怎么不说话了?”陆绎心知肚明,遂又接着问道,“你在水下发现了什么?”
袁今夏见陆绎略过了鬼船,问起水下之事,顿时来了兴致,说道,“卑职落水之后,发现水中飘浮着许多蜡油,这原本是稀奇之事,遂卑职便想到了生辰纲的箱子,当时王方兴说,为了防止船上的湿气损坏宝物,是他的副将沙修竹建议用蜡封住箱子,可蜡油为何漂浮在水中呢?且当时大量的蜡油全部聚在一处,只有少数漂的远一些。”
杨岳不解,插了一句问道,“这个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贼人趁乱偷偷运走了生辰纲,蜡油集中到某处,说明那里可能就是藏生辰纲的源头,”袁今夏冲杨岳解释罢,转向陆绎说道,“陆大人,这里只有八箱生辰纲,卑职判断不错的话,鬼船出现后,贼人偷偷运走了两箱,其余的还未来得及搬运,应该是被卑职落水那一声大叫惊到了。”
陆绎依旧淡淡地,“是啊,你判断得没错。”
袁今夏强忍着怒气,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卑职请问,陆大人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觉?这些小伎俩您早就洞悉了?”
陆绎点头。
“那您为何将卑职扔进水里?是为了打草搂兔子?”
陆绎见袁今夏有些激动,便未应声。
袁今夏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气得咬紧了嘴唇,片刻后才说道,“陆大人浮水的本事定比卑职不知强了多少,为何要这样对待卑职?”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便又低声自言自语道,“也是,您是大人,遇事怎么能打头阵呢?有危险的事儿又怎会顶在前面呢?”
陆绎看了一眼,见袁今夏气呼呼又十分委屈的样子,便问道,“你就不好奇鬼船是如何吸引官船的吗?”
果然,袁今夏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跑到陆绎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学着陆绎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歪着脑袋说道“卑职一直猜测不到,还请陆大人解惑。”
陆绎的目光在袁今夏翘起的二郎腿上掠过,袁今夏识趣地赶紧收了腿,端端正正坐好。
“鬼船出现的地方,有回流,据《水经注》记载,有回流的水域可使船只出现停滞或者相互靠近的现象。”
“回流?”袁今夏思忖了片刻,猛然醒悟,“这个卑职隐约有些记忆,应该是这么回事,可是,陆大人,您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自然是站在鬼船上发现的。”
“站得高看得远,可是……”袁今夏又想起自己被扔进河里一事,一时间小嘴又撅了起来。
陆绎见状,又说道,“设计鬼船的人,想必经常在这一代犯案,借助虚妄的传说迷惑往来船只。”
袁今夏果然又被陆绎转移了注意力,接着说道,“他们在鬼船甲板上洒了许多红色染料,借着灯光遮掩,让人误以为是血,这一招可能就会吓退很多人,继而又在鬼船上埋设机关,若有胆大好奇者继续追查,那便是或者死于尖刀之下,或者被水淹死,如我们一般能够逃生的,大概少有。”
陆绎点头。
袁今夏捋顺了整件事情的脉络,有一丝兴奋,对陆绎的怨气少了许多。
陆绎观袁今夏神情,便顺势说道,“你刚刚不是说,那个副将沙修竹是内鬼吗?那就将他传来,一问便知。”
杨岳听见,急忙说,“卑职这就去告知王参将。”
陆绎冲岑福使了个眼色,岑福也出去了。
屋内只余陆绎和袁今夏两人。袁今夏复又施礼道,“卑职多谢陆大人相救之恩。”
陆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