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家没儿子，就她们姐妹俩，她和姐姐相继嫁人那几年，她爸情绪特别低落，天天蔫蔫的，看到身边邻居、朋友儿子结婚，家里添了儿媳妇和孙子，他就一脸羡慕……没想到这两年，她和姐姐都离婚回家，还各自带着一个孩子，她爸反而高兴起来了，笑脸都多了…… 姐妹俩是前年冬天回来的，刚进家门那天，我朋友还担心，毕竟离婚不是啥光彩事，怕爸妈念叨。结果她爸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先把大外甥从姐姐怀里抱过去，用胡茬蹭了蹭孩子脸蛋：“咱大宝都长这么高了！”一句话没提离婚的事，就张罗着“快进屋，炕烧得热乎”。 从那天起，她家就跟换了个地方似的。以前姐妹俩没出嫁时，她爸虽说宠女儿，但总在饭桌上唉声叹气：“等你们嫁了，我跟你妈守着这老房子，活像俩老和尚。”真到俩闺女都走了，家里确实冷清得厉害，她妈说，有次半夜起夜，看见她爸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墙上姐妹俩小时候的照片发呆，烟头扔了一地。 现在不一样了。她爸以前是个“懒癌晚期”，冬天能躺到日上三竿，现在六点准时爬起来，在厨房叮叮当当做早饭。大外甥上幼儿园大班，小外甥刚会跑，他变着花样做——今天蒸胡萝卜包子，明天煮菠菜鸡蛋面，还给俩孩子热牛奶，烫得自己手直甩，也不忘叮嘱“慢点喝，别烫着”。 七点半准时送娃。大外甥自己背小书包，小外甥非要骑在姥爷脖子上，她爸就一手扶着小的腿，一手牵着大的手，一步一晃往巷口幼儿园挪。路上碰见邻居张大爷，以前张大爷家儿子娶媳妇，她爸去喝喜酒，回来蹲门口抽了半包烟，说“人家那才叫过日子，热热闹闹一大家子”。现在张大爷看见他就乐：“老李，你这天天当牛做马，累不？”她爸笑得眼睛眯成缝：“累？你试试脖子上坐个‘小祖宗’，心里比揣个暖水袋还热乎！” 白天姐妹俩在附近找了活儿，她姐在超市理货，她在社区当网格员，离家都不远。她妈在家收拾屋子，她爸就成了“全职姥爷”。小外甥刚学会说“姥爷”，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姥爷姥爷”地叫，他走到哪儿孩子跟到哪儿。有次她回家早，看见她爸蹲在院子里，教小外甥骑带辅助轮的三轮车，孩子脚够不着踏板，急得直跺脚，她爸把孩子往车上一放，自己蹲在旁边推，嘴里还喊：“冲啊——姥爷牌发动机启动！”结果俩人一起摔进花坛里，孩子没哭，她爸捂着腰哎哟叫唤，脸上却笑开花。 以前她家院子静悄悄的，现在天天跟开幼儿园似的。大外甥背唐诗，小外甥咿咿呀呀学说话，她爸跟着起哄，把“床前明月光”念成“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想我孙”，逗得俩孩子咯咯笑。她妈说，以前她爸一天两盒烟，现在兜里揣着棒棒糖，孩子一闹就掏出来，自己烟瘾上来了，跑到院子角落抽一根，还得看看屋里有没有孩子动静，怕烟味飘进去。 最逗的是邻居串门。以前她爸看见谁家添孙子，羡慕得恨不得钻人家里去。现在老王家孙子满月，请街坊吃饭，她爸抱着小外甥就去了，人家给孩子红包，他硬塞回去：“别给娃惯这毛病，我家俩‘财神爷’在呢！”喝了两杯酒，他拍着老王肩膀说：“以前我总觉得没儿子不行，现在才明白，儿子是啥？是名儿好听！你看我这俩闺女，下班回来给我捶背，俩外孙围着我转，比啥都强！”说得老王直点头：“你这日子，我看着都眼馋！” 前阵子我去她家，正赶上吃晚饭。桌子上摆着炖排骨、炒青菜，还有她爸自己腌的萝卜干。她爸给大外甥夹了块排骨，又给小外甥剥了个虾，自己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却没动几口，光顾着看俩孩子吃饭。她妈笑着说：“你爸现在就盼着周末，俩孩子不上学，他能带着去公园喂鸽子，回来还跟我显摆‘今天我大孙喂了三只鸽子，比隔壁小虎多喂一只’。” 我朋友偷偷跟我说：“以前总觉得，嫁人了才算给爸妈长脸，现在才知道，爸妈要的哪是脸啊，是家里有烟火气，是一喊‘爸’有人应，是晚上灯亮着，知道有人在等你。”说着，她爸端着碗去厨房盛饭，路过客厅，听见小外甥奶声奶气地唱：“我的好姥爷，下班回到家……”她爸脚步顿了顿，背对着我们，肩膀轻轻晃了晃，嘴里跟着哼起来，调子跑了十万八千里，却比啥歌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