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团结报

□刘效仁

东极岛，地理意义上被称为“中街山列岛”，位于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区舟山群岛中部偏东，地理坐标为东经122.4°，北纬30.1°。在83年前，这儿叫东渔人岛。1948年4月12日，英国驻华大使写给当时中国外交部的电传信件“感谢信”，将此岛误称为东渔父岛。

在舟山海域不远处，发生过一起血腥的大屠杀事件。东渔人岛渔民冒死出海，营救濒临死难英军俘虏，曾上演了一场血性与善良的救亡大戏。可惜的是，这个小岛及其故事，被人们遗忘了许久、许久。

2024年，方励执导的纪录片《里斯本丸沉没》在中国内地上映。如今，由管虎、费振翔执导，朱一龙、吴磊、倪妮领衔主演的电影《东极岛》，将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再次打捞出来，用电影艺术真实再现了东极岛渔民面对日本人的压迫奋起反抗。“他们用骨子里的野性与血性，在惊涛骇浪中，为自己的尊严劈开一条血路，为落难的战俘打开一条生路，展现了中国人血脉中勇敢善良的本性。”

8月8日，《东极岛》在全国首映，我作为首场观众，直到片尾聆听亲历那场救援的渔民现身说法，以及英国军人后代的感恩倾诉——大灯亮了，才迟迟离去。

我以为，正是真实的历史，为《东极岛》铺设了信实的底色，使电影因真实而震撼。1942年9月底，日军将在香港的英国官兵1816人（一说为1834人）等送上货船“里斯本丸”，意图运往日本作劳工。9月27日，因船体武装有大炮，且没有任何战俘标识，行驶到浙江舟山附近海域时，被美军潜艇“石斑鱼”误判为战船，发射鱼雷将其击中，导致其渐渐倾斜、沉没。

惨无人道的日寇在遭到英国军官抗议的呼声中，竟然将装满俘虏的货仓严密封锁，上面还铺上了防雨布。然后，撤离了船上778名日本士兵和其他重要物资，只留下十数人的“敢死队”“与轮船共存亡”。幸存者汉密尔顿上校在回忆文章中写道：“原先，日本人的本意是让战俘全部淹死，这样他们就可以说船是被美国人击沉的，而他们没有机会实施救援。”让俘虏永远沉没海底，从此葬身鱼腹，其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电影《东极岛》将这一罪恶行径进行了如实记录，既深刻揭露了日军血腥残暴、灭绝人性的滔天大罪，也为渔民集体冒死救援作了真实的铺垫，其所彰显的人道主义情怀、“有难必救”的传统，与日军暴行形成了强烈对照，可谓“冰火两重天”。

东极岛渔民骨子里的善良与血性，为电影《东极岛》奠定了生命的根基，使平凡的生命也有了夺目的光辉。岛上的渔民原本善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由于日军侵占，不仅从此失去“渔之乐”，变成“旱王八”，也丧失自由，成了被污辱和奴役的难民。他们也曾试图对抗，可一场大火焚烧了宗人祠堂，吴老大也被留下半身的疤痕。仅仅面对两个日本兵，全岛人从此忍气吞声、忍辱含垢。

当小海盗阿荡不顾哥哥阿赑强烈反对，将水面漂来的英国士兵救回，一切都发生了转变。渔民们从此知道，还有英国，有同盟军，“帮助我们抗日的”。日军上岛搜查英俘，面对渔家兄弟及幼童被无情杀戮，早心如死灰的吴老大毅然走出人群，“你们冲我来”“狗日的”，发出了最后的吼声。英俘及阿荡等人被强行带回已开始沉没的货船。目睹英国俘虏被少佐砍头的一刹那，阿荡眼中放射出愤怒和复仇的怒火。

在阿荡的帮助下，英俘开始了集体暴动。阿荡以命相搏，奋力将少佐斩杀。阿荡之死，让正准备带着情人阿花一起逃离海岛、去上海淘金的阿赑改变了人生走向。水葬了弟弟后，阿赑义无反顾地游向了即将沉没的轮船，然后引发了俘虏兵新一轮的集体逃离，面对游艇上日军的疯狂扫射，他毅然决然地搏杀，海面上不时有鲜红的血水涌流。此前，在为吴老大等人送葬的路途中，尽管伪保长拼命呼喊“要尊重死者”，还是遭到了日军的射杀。此时的村塾老师，也战胜了怯懦和自私，转身杀向了敌寇，被焚烧的瞬间，依旧大笑和高喊，“不能跪啊”“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阿赑的扮演者朱一龙表示：“善良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底色，但是面对侵略者，我们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正是在义父、老师、阿赑兄弟等人大义凛然和向死而生的感染下，阿花毅然砍开那面石墙，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不能再忍了！”渔民们投身于大海，于波涛汹涌、虹吸暗涌之中，从死亡的深渊中救下384人。

《东极岛》的可贵之处在于，并没有神化故事，也没有美化人性，而是真实地再现了普通、软弱、胆怯、自私甚至有些奴性的渔民，在无法隐忍之下，终于冲破了束缚，实现了野性与血性的迸发，绽放了不屈不挠的大无畏英雄气概和人性光芒。这种转变十分自然，让人发自内心地感佩和敬畏。

早在1948年4月12日英国大使发的电传中，就叙述了“中国舟山东渔父岛渔民的奋勇救助，有200余名英国战俘没有葬身大海，尽管当地渔民的生活非常艰苦，但是，他们还是想尽办法为这些英国战俘提供了食宿、照料等，使他们生存了下来”的经历。只是这段历史佳话，却因为岛上渔民“不想邀功”的纯朴和良善，抗战胜利后并未能如实上报。在我国，很多人也是近年来才第一次听说“东极岛渔民救英军”的故事。2020年8月6日，参与救援的渔夫林阿根去世，许多盟军战俘的后人发来了唁电，称“他为世界留下的遗产，包括勇气、英雄主义，和一个人在面对人类最恶劣的暴行时所能施予的善。”

导演管虎说：“当侵略者在篡改、编造历史，这更加可怕，电影可以起到警示作用。”正如“里斯本丸”号战俘幸存者丹尼斯·莫利之女、已70多岁高龄的丹妮丝·维尼说：“历史需要铭记，历史不容被遗忘，也不能被歪曲。”据称，电影《东极岛》在戛纳展映的17分钟片段，让外媒惊叹：“中国渔民的人道主义光芒，照亮了二战最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