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乾隆年间，六合县程翁，平素不信鬼神之事。六十多岁的时候，他病重在床，四十多天都只能吃流食。有一天，他忽然对老婆说：我已经不行了，但是我的两个孙子还没娶媳妇，我不能看到孙媳妇，别人一定笑我没福气，赶紧去让两个孙子成亲，以慰我心。

妻子赶紧派人给两个孙子举办婚礼，让两个新媳妇到床前拜见爷爷。程翁看到后喜笑颜开，说：我明天就可以走了，明天早上就把我扶起来，给我穿寿衣吧。 仆人们拿来了蟒服，程翁说拿走，我这辈子又未曾做官，穿着官服会被群鬼嘲笑，我就穿平时的衣服就可以。

仆人帮他换好衣服，等待了很久，他说：有两个朋友在外边等候，可以烧纸钱准备酒肴招待他们。 妻子问：何人？ 程翁说：俞龙、江辛。 这两个人已经死了，他们现在在城隍庙当差。 程翁说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程翁第二天又醒过来了，说：把我扶起来，把我的寿衣先脱掉，城隍夫人今天过生日，有很多客人来祝贺，没有功夫管我的事情，所以阴差又把我放回来，说后天再带我走。于是程翁喝了一些梨汁清茶。

又过了两天，程翁醒了，他说给我穿上寿衣吧，这次我是真的走了，不再回来了。 咱家的儿女都很孝顺，他们给城隍爷烧香，愿意把寿命借给我，有的愿意减寿五年，有的愿意减寿十年，虽然都是出自孝心，但是非常可笑。人的寿限，出生的时候就定好了。寿命，不比其他东西，怎么能借来借去。但是有一件事，好奇怪，我看到城隍面前，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哭着替我求情，请求放我还阳，城隍爷连连摇头。我看了好生奇怪，就问两个阴差，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替我求情？

阴差说：这是唐李氏，你不记得36年前的事情吗？李氏嫁给唐某，后来丈夫去世了，李氏就伺候婆婆，给婆婆养老送终，然后又替丈夫过继了一个儿子，办理好这些事情后，她在灵前自缢而死。你听说后，大为赞叹，于是你找到李氏的小叔子，让他给嫂子请求朝廷表彰，一切的费用，都是你个人承担的，这样的善事你不记得了吗？

程翁一听，马上就回忆起这件事来，虽然过去这么多年，都恍如昨日。 程翁知道城隍爷拒绝，是因为人的寿限是天定的，不是城隍爷能决定增减的。 程翁说完，喝了一些梨汁就去世了。这是他的儿子程石泉先生，亲口给我（袁枚）说的。 本文选自《子不语》，作者是清代袁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