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在滕县保卫战中与日寇血战壮烈牺牲的抗日爱国名将王铭章的二夫人叶亚华在镇反运动中被定下国民党反动军阀小老婆、大地主女儿、四川大学毕业的臭知识分子、国民党反动派余孽、国民党潜伏下来的反动派特务五宗罪,受到了严重的批斗。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四川军阀混战逐渐平息,川军开始整编,王铭章从田颂尧部调任第41军122师师长,驻防成都。
这位留着八字胡的将领常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在少城公园喝茶时总爱念叨老家滕县门楣上"忠孝传家"的木匾。
茶碗边常摊着本《曾文正公家书》,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带着全师军官在成都皇城坝拍摄的合影,三千草鞋兵打着绑腿,肩上的老套筒步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1937年7月7日深夜,成都暑气未消,叶亚华挺着七个月的孕肚给丈夫摇蒲扇时,电话铃刺破了寂静,王铭章抓起军帽冲出公馆,青瓷盖碗在楠木桌上磕出裂痕。
次日清晨,北校场点兵台上,他望着台下背着斗笠、别着大刀的子弟兵,突然想起这批新换装的"汉阳造"步枪,每杆只配了十五发子弹。
军需官凑过来耳语:"师座,重庆拨来的十二万大洋到了。"
他转身把钱塞给妻子:"真回不来,就给四川娃儿办所学校。"
滕县保卫战前夜,王铭章在煤油灯下给妻子写诀别信,炮弹震落的墙灰沾在信纸上,他顺手画了朵川西常见的格桑花。
城里的铁匠铺彻夜作响,士兵们把铁锅砸成碎片,拌着辣椒面灌进竹筒,炊事班老赵蹲在墙角熬制土火药,突然被拽去师部,王铭章指着地图上韩庄运河的弯道:"李宗仁长官说,只要咱们钉住矶谷师团三天......"
1938年3月17日,日军第十联队用37毫米平射炮轰开城墙,王铭章带着警卫连冲向缺口时,发现机枪手李昭福正用身体堵着炸裂的城门。
这个成都茶馆跑堂出身的兵,肠子挂在炸断的城门闩上,手里还攥着打空的捷克式弹匣。
当天下午,日军九二式重机枪将师部残存的墙壁打成筛子,王铭章胸口中弹倒地前,钢笔尖还扎在地图上台儿庄的位置。
叶亚华在成都收到阵亡电报时,刚给新生女儿喂完奶,她变卖首饰凑足丈夫承诺的十二万大洋,在文庙街买下校舍。
开学那天,校工发现所有课桌都刻着"抗战到底",那是川军出征前,学生们用刺刀划的誓言。
这所铭章中学后来走出两院院士张兴栋,但1951年土改工作队查账时,这笔建校资金成了"军阀赃款"。
镇反运动工作组翻出叶亚华四川大学英文系的毕业照,指着她旗袍上的校徽定罪:"国民党培养的臭知识分子"。
批斗会上有人揭发她总在清明烧纸钱,工作组定性这是"给反动军阀招魂",其实她烧的是丈夫未寄出的家书,其中1938年元宵节那封写着:"今日又打退敌军六次冲锋,炊事班煮了汤圆,馅料是最后一罐猪油......"
2019年,滕县保卫战纪念馆修复了王铭章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有道辣椒面痕迹,解说员说这是敌机轰炸时,土炸弹粉末洒落的证据。
最后一页歪斜的字迹记录着:"3月16日,炮弹耗尽,拆西关牌坊石柱当滚木。士兵王大有哭诉其父是石匠,我说你爹刻的'忠孝传家'匾,正在济南鬼子司令部当战利品......"
成都铭章中学旧址如今是四维街小学,操场边的黄桷树还是当年栽下的。树皮上模糊的刻痕依稀可辨,那是1937年川军出征前,学生们用刺刀刻下的"还我河山"。
历史老师带学生触摸这些痕迹时,总会讲到有个孕妇在丈夫牺牲后,坚持用带血的银元办学的故事。
夕阳把树影拉得很长,像当年那些背着斗笠、穿着草鞋的身影,永远定格在民族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