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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北草原的风裹着沙粒,打在一只瘦骨嶙峋的藏獒脊背上。它正盯着远处牧民丢弃的羊骨,

藏北草原的风裹着沙粒,打在一只瘦骨嶙峋的藏獒脊背上。它正盯着远处牧民丢弃的羊骨,突然竖起耳朵 —— 三公里外,有军车引擎的轰鸣。这声音让它喉头滚动,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像在回应什么遥远的记忆。 这只右前腿微瘸的藏獒,是 2017 年被玉树收容中心从澜沧江峡谷救回来的。兽医检查时,在它肩胛骨处摸到个旧伤疤,像是被铁链长期勒过的痕迹。 没人知道,四十多年前,另两条藏獒也曾对着军车发出过特别的声音。 时间拨回 1979 年深秋,川藏线汽车 13 连的四十辆军绿色卡车,正碾过左贡兵站门前的碎石路。 车斗里码着的棉衣和罐头,要在七日内送到察隅边防连 —— 那里的雪已经下了半尺。 连长李能好跳下车时,两条黑毛藏獒摇着尾巴凑上来,用脑袋蹭他的军靴。 兵站老兵说,这俩是 "活雷达",见了穿军装的就亲,遇着偷油的货车司机,能追出两公里。 凌晨两点,嚎叫声突然撕裂寂静。 新兵周建军从帐篷里钻出来,看见两条藏獒仰着头,前爪刨着冻土,叫声拖得又长又颤,像有人在冰窖里哭。 兵站炊事员扎西披着藏袍跑出来,脸色铁青:"狗哭了...... 老辈人说,这是阎王爷在点卯。" 他指着西边的山:"前年竹卡兵站,狗哭完第二天,三辆车翻进怒江;八一兵站更惨,车毁了,还埋了两个兵。" 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冻住。指导员冯正荣摸出烟,火柴划了三次才点燃。 他手里的路线图上,红笔圈着 "怒江 72 道拐"—— 从海拔 4600 米的垭口,盘到 2800 米的沟底,三十公里路拐出七十个弯,路边就是看不见底的悬崖。 "物资不能等。" 李能好的声音压过风声,"但车要再查一遍,每个螺丝都得拧到最紧。" 第二天出发时,天刚蒙蒙亮。冯正荣站在头车踏板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弯道:"第 23 道拐有块悬空的岩石,第 51 道拐路面有暗冰,都记死了!" 四十辆车像串在铁丝上的珠子,头车过弯必鸣笛三声,后车听到再起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 车队爬到海拔最高处时,雪粒开始打在挡风玻璃上。 李能好让电台里喊:"拉开距离,别跟太紧!" 傍晚在嘎玛沟休整时,冯正荣点完名,发现少了三辆车。 直到半夜,车灯才刺破黑暗 ——61 号车传动轴被落石磕断,另外两辆留下抢修,在悬崖边守了六个钟头。 "要不是那狗嚎了半宿,咱能这么小心?" 老司机王强拍着周建军的肩膀笑。 冯正荣望着远处的雪山,没接话,只是让炊事班多烧了锅姜汤。 这两条藏獒后来在兵站守到了老死。 战士们给它们修了个小土坟,就在当年嚎叫的土坡上,坟前插着根磨亮的车轴,那是从 61 号车上换下来的。 藏獒本不该只有这样的故事。 藏族史诗里写,四千年前,古羌人在黄河第一弯驯化了它们的祖先。 这些狗能在零下四十度的风雪里卧守羊群,咬合力能咬碎狼的喉骨,双层被毛像穿了件天然皮袄。 周朝时,它们是西戎部落献给周天子的贡品;马可・波罗在游记里惊叹,"其体如驴,其声如狮"。 乾隆帝甚至让宫廷画师郎世宁,给爱獒 "苍猊" 画了幅《十骏犬图》。 在藏区,它们是 "活佛的坐骑",是牧民的 "第二家人"—— 山洪来临时,会咬着人的衣角往高处拖;暴风雪中,能凭着嗅觉找到迷路的牛羊。 2011 年,一只红獒 "轰动" 拍出千万天价,青海玉树 70% 的农家都搭起了铁笼,连寺庙周边的牧民都开始养獒。 商人更狠,给狗注射硅胶增肥,喂激素催毛,甚至用染发剂把黄毛染成 "极品红"。 城里的老板们把藏獒拴在别墅院子里,铁链子上挂着铜铃铛,像炫耀新买的跑车。 有次在成都,一个老板牵着藏獒逛街,狗绳上镶的钻比狗链还沉。 泡沫破在 2013 年。藏獒价格从百万跌成三千块,养殖场老板们开始往草原上扔狗。 三十多个城市下了禁养令,藏民不忍杀生,就把弃犬赶到寺庙周边。 于是,高原上多了四万多只流浪藏獒。 它们成群结队地猎杀牧民的羊群,跟雪豹抢食岩羊,甚至袭击骑摩托的路人。 青海疾控中心的报告里写:"这些本是雪山卫士的生灵,成了生态链的破坏者。" 玉树收容中心的那只瘸腿藏獒,最近总在清晨扒着铁丝网。 有天军车送来防疫物资,穿军装的战士蹲下来时,它突然用头蹭了蹭战士的手套 —— 就像 1979 年左贡兵站的藏獒,蹭着冯正荣的军靴那样。 饲养员说,那天阳光好,它项圈上的锈迹被晒得发亮,隐约能看见 "2010" 和 "金奖" 的字样。 没人知道它是不是当年博览会上的明星,就像没人能说清,1979 年那夜的嚎哭,是真的预警,还是碰巧。 但有个道理越来越清楚:当藏獒被标上价格,当忠诚成了炫耀的资本,那声呜咽里,就藏好了后来的结局。 那么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