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深处,那义和团女子倔强地立着,似一座不杇的山峦。乱发披散遮掩着她紧闭双眼的面孔,脚上那冰冷生锈的镣铐锁着沉重的声响撞击着青砖地的清冷。然而她却毫不曾低下头,高昂起的脖颈如同不屈的青铜。 这般天足——在缠足如枷的风气里何等惊心动魄,它从层层裹布里争脱而出,正是被那旧例扼杀前的生命本态;这双自由的足曾踏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支撑着她在呼啸的枪弹中冲锋陷阵,曾与千万男儿并肩直面生死。官衙肃穆森严,竟在此时反倒衬得她愈加气盛逼人,仿佛周遭衙役们土布褂子下的敬畏与渺小无所遁形。 人群无声屏息之际,忽见她的唇角隐约微弯——那分明是含住的一个蔑视冷笑。这一弯唇线凝在唇畔,如烧红的刀锋,轻易便撕开了堂皇衙府的门面与威严。 在官府森然的阴影里,这未缠的足所立之处,仿佛已不只是牢笼囚禁的泥土:这天生自由的根骨,曾无畏踏翻硝烟、刺穿腐墙,曾经也如利斧般劈开了缠足那象征人性束缚的缰绳——它丈量过的,哪里仅仅是土地?分明是命运疆域和生命尊严的边界。 晚清浓重的黑暗里,这一双义和团女团员脚镣囚禁不了的天足,成为黑暗深渊之中,一泓来自生命本真而不屈的泉流,执拗而清澈的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评论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