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中越边境老山，一位战士要上211高地。临行前军长敬他茅台酒，师长把自己的00001战斗编号戴在他胸前，战友们抱着他恸哭，唯有他自己，若无其事。

那年，中越边境的211高地像个被炮火犁过无数遍的烂土豆，弹坑叠着弹坑，焦黑的树干斜插在泥浆里。

邢志强蹲在出发前的战壕里，用刺刀刮掉军用水壶底的红漆，露出锃亮的铝皮，这壶得留给活着的战友，漆刮掉才不容易反光暴露目标。

军长钱树根蹲到他跟前，从警卫员手里接过半瓶茅台，酒液在坑道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琥珀色，倒进搪瓷缸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膝盖。

军长：“喝！47军从西北调来老山，你是第一个敢主动要1号哨位的兵。”邢志强仰脖子灌下烈酒，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远处零星的炮响。

师长黄俊杰解下胸前的00001号战斗编号别在他领口，金属徽章蹭过刚剃的青茬，凉得刺骨。

猫耳洞里的水珠滴在钢盔上，像倒计时的秒表，邢志强把剩下的压缩饼干塞给哭得发抖的新兵蛋子，自己抓了把湿润的泥土搓手。

211高地的1号哨位就在两块巨石夹着的石缝里，离越军阵地不到十米，友军牺牲过多。

战友潘久田突然扑上来熊抱，冲锋枪硌得两人肋骨生疼，白世寿把全家福照片硬塞进他兜里，背面用血写着“甘肃庆阳白家沟全体乡亲托你杀敌”。

黎明前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邢志强斜挎着56式冲锋枪钻进石缝，腐臭味混着硝烟味灌进鼻腔。

越军的机枪在第五天清晨撕破浓雾，邢志强蜷在石缝里，弹壳崩到脸上烫出泡也不挪窝，敌军炮火覆盖时，冲击波震得他耳鼻流血，却阴差阳错躲过弹片。

最险那次，越南特工摸到洞口五米处，他抄起爆破筒当标枪掷出去，轰响过后只剩半条血淋淋的胳膊挂在藤蔓上。

生日那天暴雨如注，连长顶着炮火爬上来，烧鸡用油布裹了三层还是进了水，茅台酒倒进压缩饼干盒里喝出了铁锈味。

军长的电话直接接到前沿，跑调的《生日快乐》穿过电话线，混着电流声像老式收音机，邢志强抹了把脸，手背上全是血和泥结的痂，24岁的生日蜡烛是猫耳洞顶漏下的磷火。

117天后换防时，邢志强的迷彩服早成了布条，伤口溃烂处爬着蛆虫，军医数出他身上38处伤，右眼被弹片削掉半块眼皮。

庆功宴上他盯着茅台酒瓶发呆，那枚00001编号徽章已经嵌进皮肉，取下来时带着血丝。

转业后他在宝鸡电信公司当线路维修工，风湿痛的膝盖还记得老山雨季的阴冷，有次抢险爬电线杆，下意识摆出当年在猫耳洞警戒的姿势。

三十多年后，麻栗坡烈士陵园的松柏长得比纪念碑还高，有次邢志强蹲在8排49号墓前帮陈传勇烈士擦照片，游客问起他胸前的勋章，他只是摇头：“当年211高地上，1号哨位所有兵都是0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