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李叔同回国后,在房间挂了一幅日本女子的裸体画,妻子俞氏每次看见都忍不住恶心。可当她得知画中人是谁后,当场痛哭流涕。
1911年暮春午后,上海寓所二楼书房内,李叔同正指挥工人将一幅油画郑重悬挂。斜阳穿过雕花木窗,恰好为画中女子镀上金边——那是一幅令观者震撼的《裸女》,日本女子赤身端坐榻榻米,乌发松散垂落,侧脸线条如月光流淌,眼神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怅惘。
“啪!”铜盆坠地声撕裂寂静,热水与皂角沫溅湿俞氏月白布裙。这位裹着小脚的天津盐商家闺秀攥着帕子,指节泛白:“李息霜,你在书房挂这种东西,是要让街坊戳脊梁骨吗?”
李叔同转身时,正撞见妻子以袖掩面。绣鞋在湿滑门槛上踉跄,鬓角珠花随颤抖的肩头轻晃。他深知这幅画的重量——东京美术学校毕业作品,画布上还凝着横滨港的咸涩海风。画中女子雪子披着他的和服作模特,樱花簪斜插发间,笑靥如花时眼角泪痣泛着微光。
“这是艺术。”李叔同嗓音轻得仿佛怕惊扰画中人,伸手欲扶妻子却被甩开。
“艺术?”俞氏掀起眼皮,泪珠似断线玉坠,“我嫁你十年,变卖家产供你西学,独守空房三年无怨。可你如今……”她颤抖着指向画中女子,“这东洋女人到底是谁?”
书房空气骤然凝滞,文竹在风中簌簌作响。李叔同凝视雪子眼眸,记忆如潮水漫过:三年前东京码头,雪子攥着他画的《茶花图》站在雾里,日语腔调的“艺术没有国界”犹在耳畔。
“她叫雪子,是我在日本的妻子。”
“光绪三十三年东京上野公园,”他走向画前轻抚画布,“雪子穿着学生制服蹲在樱花树下,辫梢红丝带落进我的颜料盘。她说中国没有这样的模特,第二天就脱了和服站在我画架前。”
俞氏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十八岁初嫁时丈夫执手教她写“关雎”的温柔。而今这人说起异国女子时,眼神里的炽烈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教我日语,陪我看歌剧,”李叔同玄色长衫扫过青砖,“我画《黛玉葬花》,她学昆曲身段;我写《送别》,她用三味线伴奏。去年冬天我回国,她变卖嫁妆给我买船票。”
话音未落,他从抽屉取出褪色锦盒。银质樱花戒指上刻着极小的“同”字,那是离别前夜雪子唱完《樱花谣》后,泪水浸润的告别信物。
暮色渐浓时,俞氏拾起帕子擦拭泪痕。她突然注意到画中女子腕间珍珠手链,竟与自己陪嫁的串珠相似。“她……很美。”轻声呢喃中,泪水再次决堤。
这一刻她终于读懂丈夫眼中的怅惘——那个樱花树下的日本女子,用青春成全了丈夫的艺术,却永远困在画框里。
“这幅画不是念想,”李叔同将戒指归位,“是提醒自己,有些债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夜色漫过窗棂时,俞氏转身唤来磨墨的张妈。李叔同伏案作画,案头莲子羹氤氲热气中,书房那幅《裸女》被月光笼罩。画中雪子眼神竟比白日柔和,而站在画旁的俞氏望着丈夫专注的侧影,轻轻叹息。
直至1918年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剃度,俞氏整理遗物时才在画框背面发现那行小字:“雪子,明治四十三年春,同作于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