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年间,兰陵长公主发现自己的婢女怀了驸马刘辉的孩子。 铜镜里的烛火晃了晃,把公主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像尊淬了冰的雕像。她捏着那方染了血的帕子——是方才给婢女诊脉时,那小蹄子慌得打翻了药碗,溅在帕子上的血点子,红得刺目。旁边的嬷嬷大气不敢出,这婢女是公主亲自从洛阳带回府的,原是家生子,眉眼温顺,谁能想到胆大包天到敢攀附驸马。 “把她带过来。”公主的声音透过珠翠流苏传出来,听不出情绪。妆台上的金步摇是去年寿宴时,宣武帝赏的,流苏垂落的弧度,正对着铜镜里她微微蹙起的眉。嫁入刘家三年,她不是没听说过刘辉在外面的风流事,只是那些歌姬舞女,她懒得多看一眼。可这次不同,是府里的婢女,是她眼皮子底下的人,这简直是把巴掌扇在她兰陵公主的脸上。 婢女被拖进来时,裙摆沾着草屑,显然是从驸马的书房拖过来的。她跪在地上,肚子已经显了形,双手死死护着小腹,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公主饶命!是驸马爷……” “闭嘴!”公主猛地拍了妆台,金盏里的茶水泼出来,烫在她手背上,竟没觉出疼。她想起新婚那晚,刘辉掀开盖头时,眼里的惊艳像洛阳城的春光,他说“能娶到公主,是刘辉三生有幸”。那时他指尖划过她腕上的玉镯,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哪像如今,连句解释都懒得说。 刘辉赶到时,正撞见公主抬脚往婢女肚子上踹。他一把抱住公主,力气大得勒疼了她的腰:“阿耶!你疯了!”他的声音带着急怒,鬓角的汗珠子滚下来,落在她颈窝里,凉得像冰。公主挣扎着回头,看见他眼里的心疼,不是对她,是对那个卑贱的婢女。 “我的事,轮得到你管?”公主甩开他的手,指甲划破了他的手背,“刘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她转头对侍卫喊:“把这贱婢拖下去,给我狠狠打!” 惨叫声从偏院传过来,一声比一声弱。刘辉想冲过去,被公主死死拉住。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记住,我是北魏的公主,你刘辉能有今天,全靠皇家的恩宠。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那天的晚霞红得像血,染红了公主府的琉璃瓦。婢女最终没保住孩子,人也只剩一口气,被偷偷送出了城。刘辉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没理公主。府里的下人都说,驸马这次是真的寒了心。公主听了,只是把那支刘辉送的玉簪拔下来,狠狠摔在地上,玉碎的声响,像极了她心里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事情传到宫里,胡太后召她进宫。长乐宫的暖炉烧得旺,太后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阿耶,夫妻之间,何必做得这么绝。”太后的指甲染着凤仙花汁,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刘辉虽有错,可你毕竟是公主,该有容人之量。” 公主望着窗外的雪松,那树是孝文帝时种的,如今枝繁叶茂。“太后,若是有人在您的宫殿里,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您能容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倔劲,“我是拓跋家的女儿,断不能受这委屈。” 从宫里回来,公主和刘辉的关系更僵了。他常常夜不归宿,偶尔回来,两人也只是相对无言。有次公主在他书房发现一幅画,画的是个眉眼温顺的女子,抱着个襁褓里的孩子,旁边题着“吾爱吾儿”。公主把画烧了,火光映着她的脸,竟没掉下一滴泪。 后来的日子,像洛阳城的冬天,漫长而寒冷。公主再没笑过,刘辉也再没碰过府里任何一个婢女。只是偶尔在深夜,公主会坐在窗前,看着刘辉书房的灯亮到天明,手里捏着那枚摔碎后又被她悄悄捡起来的玉簪碎片,碎片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参考书籍:《魏书·列女传》《北史·魏诸宗室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