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了，我正收拾回娘家的东西，弟弟发来语音，压低声音说：“姐，明天你们别都回来了，嫂子跟妈吵了，嫌你们家来的太勤快，每个月都花不少工资买菜招待你们了。” 手里的折叠晾衣架“啪嗒”掉在地上。客厅里孩子正追着猫跑，老公从阳台探出头问怎么了。我捡起衣架塞进收纳袋，说没事，妈那边临时有点事，明天可能去不成了。 老公“哦”了一声，转身继续擦玻璃。窗台上还摆着上周从娘家带回来的栀子花，玻璃瓶里的水快见底了，花瓣边缘已经发焦。 晚上给妈打电话，故意说孩子突然发烧，得去医院。妈在那头急得直问体温多少，要不要她过来帮忙。我说不用，就是普通感冒，让她早点睡。挂了电话才发现，指节捏手机捏得发白。 其实上个月去的时候就该察觉的。嫂子炒了五个菜，有三个是剩的。妈偷偷往我包里塞了袋新摘的豆角，说嫂子最近总说头晕，让她多休息。我当时还笑妈太惯着年轻人，现在才明白那袋豆角有多沉。 结婚八年，每个月回娘家两趟成了习惯。起初是老公提议，说妈一个人住孤单。后来添了孩子，每次回去都跟搬家似的，推车、玩具、换洗衣物堆半车。妈总在楼下等着，手里攥着给孩子买的棒棒糖，塑料纸被汗浸得发皱。 上个月孩子生日，妈提前三天就开始备菜。嫂子那天加班，我们一家人在客厅唱生日歌时，她拖着行李箱回来。妈赶紧擦手去热菜，嫂子说不用了，公司聚餐吃过了。她换鞋时，我看见她高跟鞋的鞋跟掉了一块，用透明胶带缠着。 第二天收拾餐桌，发现垃圾桶里有张购物小票，上面的排骨和虾加起来三百多。妈退休工资一个月才两千八。 下午弟弟又发来微信，说嫂子把攒了半年的旅游基金取出来给妈换了台新冰箱。“姐，她不是抠门，”弟弟打字慢吞吞的，“上个月她妈住院，她白天上班晚上陪护，回来还得听妈念叨你们周末要来。” 我翻出手机相册，有张去年春节拍的全家福。妈坐在中间，两边是我和弟弟两家。嫂子站在最边上，穿着我淘汰的红色羽绒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天她抢着洗碗，说我带孩子辛苦。 孩子突然跑过来，举着张画。纸上歪歪扭扭画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扎围裙的女人手里举着锅铲，旁边写着“奶奶”。另一个戴眼镜的，孩子说那是“舅妈”。 我给弟弟转了两千块钱，备注“给妈买水果”。他没收，回了个笑脸表情。过了会儿，妈发来段语音，背景里有水流声，说刚腌了酸豆角，等我们什么时候有空了来拿。 老公走进来，手里拿着张游乐园门票，说明天孩子要是好点，带他去玩。我看着他鬓角新冒出来的白头发，突然想起刚结婚时，他第一次跟我回娘家，紧张得把红酒洒在妈新买的桌布上。妈笑着说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收纳袋还放在玄关，里面的睡衣印着小熊图案，是妈去年给我买的。衣柜最底层，还压着嫂子前年织的围巾，针脚歪歪扭扭，却是我冬天最爱围的那条。 早上六点，孩子突然爬起来说想去外婆家。我摸着他滚烫的额头，说外婆今天要去看太奶奶。他噘着嘴钻进被窝，说要给外婆打电话，告诉她梦里吃了外婆做的红烧肉。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嫂子发来的朋友圈，凌晨三点发的，只有一张图：医院走廊的灯光，配文“妈说想喝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