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你留着住,别和我讲客气。”
1954年深秋,上海一栋溧阳路别墅内,陈毅同志放下手中香烟,凝视着坐在藤椅上的贺子珍。她眼角的几丝银发在微光中轻颤,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陈老总,这……我怕担当不起。”
窗外梧桐树叶飘落,发出沙沙声响,这二十六年来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彼此眼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时光回溯到1928年的井冈山,一位短发女子,腰间别着枪,巡视着营地。
一次操练间隙,她看到一位戴眼镜的青年在灶前生火,火星四溅。“陈主任,您这火比土匪还猛!”她笑着接过火钳,熟练地添柴加火。陈毅擦着额头上的灰,笑着说:“我在巴黎学的马克思主义,可没教人怎么侍候灶君。” 十八岁的她,二十七岁的他,谁能料到这段从柴米油盐开始的革命情谊,会延续近四分之一世纪。 在八角楼昏暗的灯光下,毛泽东同志与贺子珍携手步入婚姻殿堂,陈毅和朱德同志为他们送上祝福的米酒。龙源口战役告捷,庆功会上,贺子珍慷慨激昂,台下战士目光炯炯有神。陈毅笑着说:“依我看,你该改名贺子真——这理讲得,比真金还真!”贺子珍笑着朝他扔去一把松针。 1934年,这温馨的画面被西征的号角声打破。 陈毅目送着八个月身孕的贺子珍远去,青竹杖在泥路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十六年后,两人在上海国际饭店重逢。
陈毅举杯的手顿住了,面前这位穿着列宁装的女子,容颜未改,眼神却黯淡了许多。“陈市长如今掌管着全国最繁华的城市,我这个闲人,实在是不便叨扰。”贺子珍放下酒杯。陈毅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当年在茅坪,是谁把最后那半块糍粑分给伤员的?” 贺子珍泪水夺眶而出。 在杭州工作期间,贺子珍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医生诊断为“神经衰弱”。 陈毅获知消息后,立即安排为她寻找一处安静的住所,带院子的。 溧阳路的别墅,成了她最后的归宿。 她搬进别墅后,在门前种了一棵石榴树。 陈毅每月都派人送来面包,她则分给附近学习的女工们。 她常对保姆说:“我现在就像《红楼梦》里的贾母。” 一天,收音机里传出陈毅出访的消息,她手中的毛衣针断裂了。 临别前,陈毅穿上了初次见面的中山装。贺子珍笑着说:“陈老总这是要回井冈山打游击啦?”
当陈毅表达要将别墅赠予她时,贺子珍激动地说:“当年在苏区,我的党龄比你还早三个月呢!” 陈毅推开窗户,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别墅书房的玻璃柜里,一直摆放着陈毅从北京寄来的景泰蓝烟灰缸。 贺子珍弥留之际,在月光下,凝视着石榴树,轻声道:“资格这东西,可不是活人说了算的……” 唯有那盏1949年安装的欧式壁灯,依旧发出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