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中期,庄子重病快死了。他躺在床上,面色灰白,眼窝深陷,嘴角泛青。屋里静得出奇,风吹过窗棂,连木片颤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着妻子,眼神里有担忧,有怜惜,也有一丝说不清的犹豫。然后他说了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你这么漂亮,一定不能守寡。 这话说出来,气氛顿时变了。床前那位女人站着没动,眼神沉着,脸色平静,一字一句答得干脆:我绝不改嫁。 说完,她转身出门,没再回头。 庄子是个明白人。他不是那种临死前拉着妻子发誓永不再嫁的书生,也不是那种死得不甘,非要妻子一辈子守着他衣冠冢的人。他看得开,讲究“道法自然”,更知道人心最不可靠。他说那句话,不是怀疑,而是想看清这个陪伴自己一辈子的女人,究竟能走多远。 庄子生在宋国蒙地,战国乱世,人命轻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一辈子没做过大官,连孔子门人都嫌他太放浪。但他写书讲道,从不畏惧权贵,也不向礼法低头。他眼里没什么圣人,只有天、地和人。他写“逍遥游”,讲“齐物论”,道家思想被他推到另一个高度。 可再逍遥的人,终究也会生病。 庄子得的是寒热病,来势凶猛,短短几天就躺倒在床上,茶水入口都咽不下去。他闭着眼,手指冰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那天夜里,他突然让妻子进来。他坐不起来,连话也说不利索,只是盯着她看,半晌,嘴角动了动,把那句让人一听心惊的话说了出来。 他清楚自己快不行了,更清楚这个女人还年轻、美貌、聪慧。如果他死了,她守得住吗?她说守得住,可真到了人走茶凉那天,还守得住吗?男人在这世上死多了,骨灰都吹散了,可女人的“贞节”却被写进碑文、唱进戏里、刻在牌坊上,成了世人审视女人的尺子。庄子不信这个。 他相信人性多变,也信变化才是自然。 但那天,他听到她那句“我绝不改嫁”,心里突然有点乱了。 庄子死没死得其所,后人说法不一。有一说他病死在蒙地,有一说他后来去了宋国南部,活了几年才离世。也有人说,他根本没死,而是装病,试探妻子的心。最有意思的是后来的传说,说他假死后,躲进了荒山野林,换了身份,改了面容,回来看妻子到底能否守得住那句承诺。 这个说法,被戏曲改成了故事。元杂剧里,庄子不但没死,还化妆成了英俊青年,假装是路过村庄的富商,住进了自家后院。妻子对外说守寡,对内却渐渐动了心,几番试探,终于揭穿了“贞节”的假面。庄子愤而掀棺,责问其变心。后来又后悔,认为这不过是人之常情,于是宽恕妻子,隐居山中。 再到明清时,这段故事被搬上昆曲舞台,演成了《蝴蝶梦》——庄子梦中化蝶,梦醒后发现一切不过幻影。他不骂妻,也不留恨,而是转身而去,继续修他的“道”。从此,庄子的形象变得更传奇,也更复杂。 可真真假假,谁说得清? 我们只能看这段故事留下的尾巴。有人说,庄子的妻子确实守寡一生。她住在蒙地城东,独居多年,庄子去世后,她烧了所有他写过的手稿,只留下那本《庄子》。她不说话,不请亲戚,不看邻人,日子一天天过。直到病重那年,她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一个老仆照看。有人问她后悔吗,她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墙上的一只蝴蝶,笑了笑,合上眼,断了气。 也有人说,她改嫁了。嫁给的是庄子昔日的学生,一个姓关的年轻人。两人相守数十年,生儿育女,晚年富贵。每年清明,她仍带着儿女去给庄子扫墓,一次不少,从不忘记。可她再没穿过黑衣孝服,再没说过“守寡”二字。 那句“你这么漂亮,一定不能守寡”,被后人反复提起。有人说庄子看透了人性,也有人说他太薄情;有人说他故意试探,也有人说他只是最后的宽容。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人信,也都有人骂。 可无论信或骂,有一点没人否认——他是真懂人心的。 他没要求妻子守寡,也没阻止她再嫁。他把选择交还给她,哪怕那选择是违背“道德”的。这才是庄子。他讲“道法自然”,不是让人逃避责任,而是看透束缚后,仍敢活出一份真实。 那个战国中期的病榻前,庄子没有苦苦哀求,也没有满脸慈爱。他只是一句平平常常的提醒,把人心的复杂推到台前。 他的书写得极高远,可他临死前那句话,却接了地气,直戳骨头。后人看不透的,是他的心;后人最想验证的,是女人的承诺;后人最舍不得的,是那句听起来“俗气”又“伤人”的叮嘱。 人都活在试探与承诺之间,活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庄子用一次病重,把这两个极端拉得很近。不讲道,不讲理,只留下一句拷问人心的“废话”,成了后人几千年反复咀嚼的传说。 而那个说出“我绝不改嫁”的女人,不论她是否改嫁,她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是勇敢的,也是清醒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的“必须守”或“必须变”,有的只是,那一刻你心里真正想要什么。庄子早就看透了。他说出口,只是想让她,也看清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