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佑元年,潭州城破,李芾命心腹沈忠诛杀阖家,继而自裁。
这并非一个简单的殉城故事,而是1276年冬,一场惨烈悲壮的抗战画卷的开端。 八十石陈米,是当时城中仅存的粮食;李芾将府中珍藏多年的盐制品熬制成卤水,分发给城中将士和百姓续命。 城破在即,箭矢用尽,年迈的工匠们带着妻儿,在祠堂里将龙纹凤饰的匾额拆解,磨制成新的箭镞,续写着抗敌的希望。元军数次劝降,李芾执剑出战,血染“忠烈千秋”匾额,门后稚童的哭声,更显悲壮。 西北角楼轰然倒塌之际,衡州知府尹谷正为幼子梳理头发,他带着全家十九口人,在自家院中点燃柴堆,与李芾隔火相会,饮酒诀别。熊湘阁中,沈忠颤抖着举杯,李芾家人服下毒酒,老妇人仍在轻拍怀中孙儿。 贡院的井水中,浮满了学子冰冷的遗体;书院山长焚烧藏书楼,十七岁的斋长王嗣宗,身受重伤,仍死死咬住敌人的喉咙;女学生赵娥装死三日,最终摸到火药库的引线,手中还攥着一块未吃完的糍粑。 阿里海牙踏过遍地尸骸,进入明伦堂,墙上的血书犹新,朱砂未干。正月初三,潭州城死寂一片,四千三百余具尸体,填满了城中水井,城南柳家祠堂的梁上,悬挂着七十六具自缢的遗体,护城河中漂浮的襁褓,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孤岛。元帅阿里海牙在废墟中端详两具焦黑的尸骨,其中一具的手指,还紧紧扣着沈忠的肩胛骨。宁乡义士欧道想要求情,却被元军无情地拒绝。
六百年后,李芾的铜像下,压着一块刻有当年星象图的石碑;岳麓书院的残碑上,“忠孝节义”四个字,被血迹浸染,历久弥新;台北故宫镇馆之宝——半幅《潇湘八景图》,据传是位投井殉城的绣娘遗作;自焚琴师的焦尾琴中,寻获了半张《屈子问天》的残谱;长沙的五金店老板,至今仍在使用祖传的磨刀石,上面留有当年磨制箭镞的痕迹;书院街卖米粉的老夫妇,说自家蒸笼上仍刻着“忠义”二字;考古队在城墙根挖出的箭杆,正是当年祠堂匾额改制而成;李芾家眷自尽的井,如今盖上了井盖,旁边立着说明碑文;阿里海牙的铠甲碎片,现存于荆州博物馆;元军战场登记表的残页,记载着“自焚”和一个模糊的数字;城南老街的古柳,见证了当年的悲壮;李芾的印信,在江西出土,印匣中残存的字迹,被专家解读为“勿忘国耻”;当年守城百姓使用的瓦片,如今成为古玩市场的珍品;小学课本中,将这段历史简化为“壮烈牺牲”;长沙的“李芾路”,如今更被当地人称为“美食街”。
历史的细节,或许会被时间磨平,但英雄的忠魂,将永远铭刻在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