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心里门儿清,禁军是他的命根子,也是定时炸弹。登基后,他先把心腹王毛仲推上去管禁军。 太极宫的铜缸结着薄冰,李隆基盯着缸里自己的倒影——龙袍穿在身上,可骨子里还是当年在临淄王府玩鹰的少年。记得唐隆政变那晚,王毛仲带着三百骑兵踹开玄武门,刀刃上的血珠溅到他玄色披风上,像撒了把朱砂。 王毛仲接印那天,跪在丹墀下磕得额头见青。这伙计打小跟他穿一条裤子,连偷他爹的玉腰带换酒钱的事都干过。可李隆基把金印递过去时,指尖故意擦过他虎口的老茧——那是当年替他挡箭留下的疤,现在却像条蜈蚣趴在掌心,看得人心里发毛。 万骑营的辕门挂起新幡旗,王毛仲训话时总爱拍着腰间蹀躞带。他把营里老油条全撤了,换上陇右来的精壮小伙,连马厩的草料都要亲自过秤。李隆基躲在观德殿屏风后数过:左营第二队的队正,靴子上还沾着当年陪他围猎时的渭水泥沙,右营都统的箭囊,是他亲赐的熊皮所制。 人心这东西,就像弓弦拉过头会断。王毛仲后来娶了窦家的女儿,府里厨子都穿锦缎围裙。有次上元节,他居然让羽林郎给自家狨猴喂葡萄——那猴子脖子上挂的金锁,比五品官的鱼袋还晃眼!李隆基咬着糖糕的牙突然发酸,看见高力士袖口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竹帘里。 转折点在开元十八年。王毛仲给儿子办洗三,竟当着满朝文武要兵部侍郎的告身。那晚李隆基把玉枕砸在地上,碎瓷片滚到烛火边,映得龙袍上的金线像淌血。“忘了当年在潞州,是谁拿他娘的嫁妆换军马?”高力士跪着拾碎片,指缝间渗的血珠,跟玄武门砖缝里的陈迹一个颜色。 史书说王毛仲贬死永州时,车队刚过蓝田就收到白绫。可没人写万骑营换统领那天,新将官捧着印信走过校场,士兵们甲片上的龙纹都被磨得发亮——那是李隆基登基后让人刻的,每条龙鳞底下都留着凿痕,深的能嵌进指甲盖。 你说这是帝王的权衡术?我倒觉得像玩火。李隆基用兄弟情拴住禁军,却没算到权力这东西会啃人。当他在长生殿听李龟年弹琵琶时,可还记得当年跟王毛仲在渭水边赌马,输了就把头盔扣对方头上的光景?权力场里哪有真兄弟,不过是互相揣着刀子跳探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