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没有，人到老年孤独是人最后的归宿。

我今年76岁，老伴去世后一个人独居，现在不说亲戚朋友很少联系，就是兄弟姐妹也断了联系，三个女儿，只有一个在跟前，另外两个在外省，为了生存都很忙，过年过节也难过来探望，电话都很少打。

我发现人生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切都是渐行渐远，只有离人生的终点越来越近。

窗台上那盆茉莉枯死那天，我对着电话忙音发了半小时呆。小女儿上周说“周末带外孙来看你”，今天又成了“加班走不开”。冰箱里冻着她爱吃的荠菜饺子，化冻又结冰，冰渣子扎得心口疼。年轻时总笑话邻居张大爷“抱着收音机当儿子”，如今自己整夜开着电视，就为听个响儿，假装屋里还有人喘气。女儿们觉得每月打钱、过节寄保健品就叫孝顺，可钞票摸起来比棺材板还冷。

都说“孤独像刀子割肉”，我这把老骨头早被割得露了髓。楼下老周头去年跳了楼，遗书上写“电视里的笑声太吵人”。当时还想他矫情，现在懂了——孤独真能杀人。专家说老人长期孤独血压窜得比窜天猴还快，抑郁风险翻倍，老年痴呆发病率蹭蹭涨，连摔跤都比热闹人多摔几回。可这些数据哪比得上亲闺女一句“爸你空调费够吗”实在？

批判就在这儿：社会把“常回家看看”写进法律，却忘了给子女铺条能回家的路。我大女儿在深圳租房十平米，请假扣三天工资；二女儿婆家嫌“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们难，我也疼，可谁给两代人搭把手？社区挂的“老年活动中心”锁头锈得发绿，去年重阳节摆拍完就再没开过门。那些喊“多交朋友”的专家，八成没见过腿脚肿得像馒头的老人怎么“多出门看看”。

更荒诞的是亲情成了奢侈品。旧年月四代同堂一锅饭，如今视频通话都像施舍。女儿总说“给你买护膝”，却想不起扶我下楼晒太阳。亲戚们？老房子拆迁那会儿为争面积撕破脸，早当彼此死了。有回胸闷打120，急救员问“家属电话多少”，我憋半天报不出一个能半小时赶到的人。所谓“养儿防老”，活成了当代黑色笑话。

其实要的哪是天天伺候？就盼着有人记得茉莉开花的季节，闻闻那缕香。上个月偷偷去陵园找老伴说话，管理员当我是上坟的，哪知道我对着石碑比划“你看月季又开花了”时，才觉得魂儿回来了几分钟。武汉有个老头天天跑七十公里去墓地唠嗑，报纸夸他痴情——哪是痴情，是活人被逼得只能找死人讨温暖。

可骂完儿女骂社会，转头还得想辙活下去。学着养了只流浪猫，畜生抓烂沙发也不恼，至少它饿了的叫声是真的；阳台上种小葱，绿苗钻出土那刻比领退休金欢喜；甚至开始写回忆录，管他有没有人看，写“老三届下乡时偷烤红薯”那段自己笑出眼泪。这些零碎玩意儿拼成救命筏子，驮着我在死寂日子里漂。

最痛的还是那些“本可以”。小女儿开车二十分钟能到的路，硬生生走成天堑；外孙手机游戏充648眼都不眨，却嫌油费贵不来吃饭；社区网格员登记信息时叹气：“您这情况该进养老院”，可存款薄上的数字只够住半年。那天翻相册看见四十岁全家福，我举着糖葫芦逗怀里的丫头，她们妈笑骂“别惯坏了”——现在倒是不惯着了，直接当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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