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1年，康熙微服进入一古寺，一瘦骨嶙峋的老和尚倒了杯茶给他，康熙竟反过来指责他。怎料，老和尚竟暗自笑了。 西山落日把龙泉寺的断碑染成锈铁色。康熙帝踏过山门残阶时，粘腻青苔钻进布鞋缝隙。院中老僧正俯身侍弄稻秧，枯指陷在泥水里，百衲衣下支棱的肩胛骨，活像庙里那尊脱了漆的泥塑罗汉。 “施主用茶。”豁口陶盏递到面前，混浊茶汤浮着半片烂菜叶。康熙盯着僧人袖口磨出的絮边，冷不丁将茶盏往破几上一顿，“康熙坐天下二十载，庙里倒连张整桌都无？” 老僧浑浊的眼珠转向草棚。沾着泥浆的食指忽在桌面一划，水痕聚成“父”字，瞬息洇进开裂的木头里。 康熙心头猛跳，十四岁除鳌拜那夜，他在武英殿梁上摸到先帝刻的满文“隐忍”，笔画也是这般嶙峋。 僧人转身从香案底抽出半卷《法华经》，经页空白处满是批注。康熙指尖抚过“世间无常”四字下的墨痕，分明是顺治批奏折特有的瘦金体！经卷落地溅起香灰时，老僧已蹲回田埂，捧起秧苗如托佛钵。 三更天的龙泉寺，厢房油灯爆出灯花。康熙在硬板床上辗转，远处飘来沙哑歌声“八叉僧呦八叉命”侍卫踹开柴房，见火塘灰烬里埋着半截烧焦的竹根烟斗，与顺治书房那根一模一样。 黎明薄雾中，老僧耕作的身影化作碑林间的剪影。康熙攥着烟斗残骸奔至后山，漫山竹林飒飒作响。 新笋正顶开春泥，笋尖绒毛沾着露珠，恍如二十四年前景仁宫那张婴孩脸上未拭净的血污他出生时额娘便殁了。 乾清宫西暖阁新悬的墨竹图上，康熙朱笔题款，“未出土时先有节”。画角钤着“八叉野叟”的闲章。 某夜批阅三藩捷报，烛火将竹影投在“平定吴逆”四字上，竹节阴影恰似当年破几的裂纹。 十年后帝王再访龙泉寺，禅院已修葺一新。小沙弥捧出陶罐，“师父圆寂前埋的茶。”康熙揭盖，罐底茶叶间卧着半枚带豁口的陶片，正是当年他顿在桌面的茶盏残骸。茶叶经霜雪十年陈化，沏出的茶汤竟澄澈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