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冬天,重庆,一个怀着六个月身孕的女人,带着两个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她深爱过、也深深失望过的男人。
她在门口留下了一封信:“此生永不复见。”这封信很快登上了报纸头条,把她和丈夫梁宗岱的婚姻撕开在人前。
她叫沉樱,一个说话像刀子一样利落的女人,在那场震动整个文坛的“出轨离婚”风波中,她不哭不闹,只是转身离开。
沉樱1907年出生在山东潍县,家里是书香门第,祖父做过清朝的学官,舅舅严凤笙是搞新教育的。
她从小读书多,脑子快,1925年考进上海大学,后来转去复旦大学。
她在那儿遇到了茅盾、洪深这些大人物,学文学、写小说,她最早的几篇小说《喜筵之后》《夜阑》,被人看到后说:“这个女孩笔力惊人。”那时候她才二十出头。
年轻时她嫁给了剧作家马彦祥,两人是在文艺圈认识的,结婚后没几年就分了手。
她脾气倔,不喜欢听男人发号施令,她跟朋友说过一句话:“我是个不肯低头的女人,谁想管我,我就跟他翻脸。”
她离婚以后没落魄,继续写作,也教书,活得自由自在。
1934年,她去日本看朋友,在那里认识了梁宗岱,这个男人会法语,写诗好看,谈吐风雅,喜欢用诗句表达情感。
他带着沉樱住在日本叶山,两人天天翻译书,一起搞文学,那年他们翻译了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一切的峰顶》,梁宗岱说:“这是我人生中最浪漫的一段时光。”
1935年,他们回国结婚,生了两个女儿,婚后沉樱不再写小说,把心思都放在家庭上,她以为这样能换来丈夫的尊重和理解,但她错了。
梁宗岱表面讲究西式教育,骨子里还是传统,他不喜欢老婆继续写作,觉得女人结了婚就该在家照顾孩子。
他一次次劝沉樱别再写了,说她“太锋利,会影响家庭”,沉樱不服气,两人开始吵架。
有时候是为了她要不要接翻译稿,有时候只是为了厨房的灯泡换不换,家里没一天安静。
沉樱的性子是你越压,她越反弹,她偷偷接稿子,晚上等孩子睡了才写,她说过一句话:“我是用夜里的时间换自由。”
战争让生活更难了,1942年,梁宗岱因为母亲去世要回广西奔丧,就是这次,他遇到了甘少苏。
甘少苏是粤剧演员,长得水灵,嗓子甜,戏唱得一流,她原来是被军官抢去做妾,命运不顺。
梁宗岱看了她的表演后,突然就动了心,他为她赎身,还让她搬进自己在外租的房子住。
这事本来想藏着,可架不住报社消息灵通,一篇报道刊出来:“诗人梁宗岱与名伶甘少苏同居,原配沉樱怀胎在身。”
沉樱在重庆看到报纸时,孩子已经快生了,她当晚就收拾了东西,两个女儿一人一只手,带着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儿子,离开了梁宗岱。
她给他写了封信,只有一句话:“此生永不复见。”
梁宗岱后来想挽回,写信写到手酸,还拜托朋友劝,沉樱不理,也不回,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搬到上海,在戏剧学校教课,晚上翻译书。
她翻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西西弗神话》《泰戈尔诗选》,在台湾影响很大。
她活得挺苦,有时候稿费少得可怜,孩子学费都交不上,但她从来没找梁宗岱要过一分钱,她说:“我宁愿去街头卖字,也不回头。”
她最小的儿子梁思明,是梁宗岱的亲儿子,一辈子没认过这个父亲。
长大后他说:“他不配当我爹。”大女儿梁思薇后来成了作家,她说:“母亲对父亲是又爱又气,但她一走了之,是她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
1948年,沉樱带着孩子们去了台湾,后来又定居美国,她不让别人提梁宗岱,但自己晚上会偷偷翻他的诗。
1970年代,梁宗岱给她写信,说想把《芦笛风》整理出版,这本诗集是他写给甘少苏的。
沉樱居然答应了,还帮他润色校对,在回信里,她写道:“和他分开,我才找回自己。”
1983年,梁宗岱在广州去世,沉樱没去参加葬礼,五年后,她也病逝于美国,走得很安静,那年她81岁。
她这一生,没有依附谁,没有认输过,别人说她太硬、太决,但她只说:“我是一个不肯驯服的太太。”
她不是搞革命的,不上街游行,也不喊口号,但她用自己的人生,走出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