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游客的亲历：我在乌江翻船现场的十二分钟

​​​我是跟着朋友来贵州玩的。五一假期嘛，刷短视频看见乌江的水绿得像翡翠，就约着过来坐游船。那天下午四点上船时，天还亮堂堂的，谁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

​​​船是那种两层观光船，能坐三十来人。穿救生衣的时候我还嫌麻烦，橙色的背心套在花裙子上特别难看。女船长挨个检查，有个大哥扣子没系好，她还亲手给重新扣上。现在想起来，那双手救了我们一船人的命。

​​​船开出去不到十分钟，天突然就黑了。雨点子砸在甲板上啪啪响，跟放鞭炮似的。船长拿着喇叭喊："全部进船舱！马上返航！"我们挤在玻璃窗旁边，看见江面起了白毛浪，有人还举着手机拍视频。我朋友抓着我的手说："这雨下得挺带劲啊。"

​​​话还没说完，船猛地晃了一下。我后脑勺磕在椅背上，怀里抱的遮阳伞骨碌碌滚到门口。副船长冲进来喊："快开窗户！所有窗户都打开！"我当时懵了，但还是跟着大伙儿手忙脚乱扒开插销。冷风夹着雨雾呼地灌进来，浇得我睁不开眼。

​​​船开始像摇煤球似的颠簸。前面大妈吐在了塑料袋里，后排小孩哭得撕心裂肺。我死死攥着不锈钢扶手，感觉指甲都要掐进铁皮里。朋友不会游泳，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发抖，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救生衣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透过水淋淋的窗户，看见船长整个人挂在方向盘上。雨刷器疯了似的摆动，可前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副船长突然抄起根铁棍跳进水里，浪头差点把他拍在礁石上。船身"咣当"撞上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手机从兜里甩出去，在积水里冒着绿光。

​​​等船不动了，雨也小了。我瘫在椅子上，听见外头有人喊："那边有船翻了！"抬眼望出去，浑黄的江面上漂着几个橘红色的小点，像被冲散的枸杞。岸上警笛响成一片，穿橙色救生衣的救援队像下饺子似的往江里跳。

​​​下船时腿都是软的。朋友妆全花了，假睫毛掉了一半。回头看见女船长瘫坐在驾驶室，头发粘在脸上直滴水，手里还攥着半截断了的对讲机天线。副船长光着脚在岸边系缆绳，小腿被礁石划得血糊淋拉。

​​​晚上回到民宿，刷新闻才知道我们算幸运的。当地开餐馆的老板娘说，她嫁过来二十年头回见乌江发这么大火气。我摸着救生衣上没扣好的搭扣，后脊梁一阵阵发凉——要是当时船长没挨个检查，要是我逞强不穿这玩意儿......

​​​现在想起乌江，不再是手机里那个碧水青山的模样。那天的浪头教会我一件事：再美的风景，也得怀着敬畏心去看。就像船长说的，自然给你看什么，你就得受着什么。那件丑丑的橙色救生衣，我偷偷叠好塞进行李箱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