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得清香入梦来》 它总在无人处垂首。月光如银匠，将花瓣锤成半透明的玉，叶脉里流淌着青铜器皿的幽光。青瓷瓶太冷，宣纸太薄，唯有山石裂开的缝隙足够盛放这团凝固的雾——风来便碎成千万片，在苔藓的褶皱里重新聚拢。 子时，露水开始雕琢珍珠。第一滴悬在萼片上摇摇欲坠，第二滴在叶尖撞碎前世的涟漪。根须在黑暗中编织丝网，网住腐殖土里褪色的蝉蜕，网住岩石深处铁锈味的呜咽。我总疑心那些细白的根是倒悬的星河，而整座山谷不过是它梦中跌落的茧。 石阶上的苔痕又厚了几分。采药人遗落的背篓盛满松针，蕨类植物正用蜷曲的嫩拳叩击虚空。它依然保持宋朝的坐姿，任凭蝶翅掀起的飓风掠过眉间沟壑。六枚花瓣是六面铜镜，照见竹影在唐朝的墙上写瘦金体，照见楚辞里的香草沉入砚池，照见我的影子被露水反复漂洗，终于褪成宣纸边缘的淡墨。 风在第七次回旋时带来预言。最外层花瓣开始松动，像迟暮的美人解开第一粒盘扣。香气不是飘散的，是沿着月光凿出的隧道涌来，是顺着蛛丝颤动的频率漾开，是踏着蟋蟀摩擦翅鞘的节拍漫溢。我的衣袖灌满潮湿的火焰，掌纹里沉睡的陶罐逐个苏醒，溢出千年封存的梅雨与松涛。 子规把夜色啄出小孔。它终于将积攒一生的月光铸成银币，向黎明赎回自己透明的魂魄。我蜷缩在陶渊明翻乱的词典里，捡到半阕未写完的醉花阴。而石缝中那抹颤动的白，正在晨雾中融化成一盏凉透的茶。入梦窗前 初尘入梦 好书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