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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上有一道疤,横贯整个掌心,像一条干涸的河床。我总在写作业时偷偷看他的手,那双手握着报纸时微微发抖,剥蒜时会突然停

父亲的手上有一道疤,横贯整个掌心,像一条干涸的河床。我总在写作业时偷偷看他的手,那双手握着报纸时微微发抖,剥蒜时会突然停住,在台灯昏黄的光晕里,像两片被风卷皱的枯叶。

十四岁那年的暴雨天,我在教室门口看见他深蓝色的雨衣下摆滴着水。他递伞时,我触到他冰凉的指尖,才发现他双手通红——新买的折叠伞太小,他骑车时用一只手攥着伞骨,另一只手扶着车把,伞面全倾在我常坐的后座。回家路上,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弧形水痕,后视镜里他推着自行车的身影渐渐模糊成墨色的一点。

高考前夜,我起床喝水时看见书房漏出暖光。父亲伏在缝纫机前,食指缠着渗血的纱布,正用牙咬紧线头。那台老式缝纫机是母亲的嫁妆,此刻正吞吐着深蓝布料,他弓着背,像要把整个人嵌进机器里。后来我在大学宿舍抖开那床新被套,月光落在细密的针脚上,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笨拙的父爱。

去年送我去北方读大学,月台上他忽然把行李箱转了个方向。火车启动时我才明白,箱轮磨出的裂痕全部朝向外侧。隔着车窗,他举着手机示意我查看转账记录,皲裂的拇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那个早已熟记的号码。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过我们之间二十年的沉默。

如今他总把手藏在口袋里,可那些褶皱早刻进了我的生命。父亲的手是张泛黄的地图,掌纹里蜿蜒着全家人的四季,虎口处堆积着三十年车间的铁屑,指甲缝残留着为我修补童年的胶水。当我的手指穿过他稀疏的白发,终于懂得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它早已在岁月的褶皱里,长成了血脉里的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