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酷网

几年前,我跟两个朋友扛着相机,在西安与秦岭间来回奔走,拍了许多寺庙。人间四月,山

几年前,我跟两个朋友扛着相机,在西安与秦岭间来回奔走,拍了许多寺庙。人间四月,山寺桃花,坐在寺庙院子里晒太阳,真的很治愈。

我们跑了很多寺庙,好玩的是,经常路过的罔极寺,却从未去过。

罔极寺相传是唐代皇家寺院,现在只是小小的一座庙,挤在高楼丛中,很不起眼。几年来,我从寺门口路过许多次,从不曾叩门一观。

罔极寺的门口蹲着一对貔貅,跟小小的寺门一样不起眼,它俩据说是唐朝的原物,算起来有1300年的高龄。我指给朋友看,朋友说你再仔细瞧瞧,那一看就是两个半旧的石雕。

与罔极寺一路之隔,是一排商铺,有面馆、烤鸭店、热米皮店,还有一个殡葬店,他家店名看得我心头一震——殡葬店叫厚德福,我家小区门口有一家生意很好的饭馆,与它同名同字。

每次从罔极寺门前走过,很难不心生古今遐思,罔极寺是太平公主为母亲武则天立的寺庙,罔极取名于《诗经》的“欲报其德,昊天罔极”,显然是女儿哄老母亲开心做的一个工程。

从现在的罔极寺去兴庆宫公园,骑自行车要不了十分钟,唐玄宗刚做皇帝那几年,姚崇给他做宰相,没有在长安城安家,喜欢去罔极寺借宿,从距离上看,住在宫中的庙里,的确离皇帝更近。

罔极寺那么小,而它过往的历史却如此波澜宏大,我想象姚崇住在这座寺庙里,内心到底在琢磨些什么。他一生经历复杂,临到老年,为玄宗做宰相,是玄宗手下排名第一的名相,却托辞买不起长安的房子,被皇帝允许长期寄住在罔极寺,起居饮食都在玄宗鼻息之下,他只图近水楼台,就不担心伴君如伴虎吗?

住在罔极寺的姚崇,公务之余,只要走出房间,站在寺内高处遥望,就能看到玄宗所住的兴庆宫高耸的宫殿,他等待玄宗随时问政的心情,大概也会一下紧绷起来。

历史大人物的心路历程总是令人难以揣测,而今天挤在高楼丛中的小小罔极寺,也不再是典籍里那座“穷极华丽,为京都之名寺”,宛如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小燕子,有一种寄人篱下的酸辛。

罔极寺后来经历过变迁,现在的罔极寺并不在姚崇所居的原址,所以我的揣摩想象都是一番无用功,但又有什么不好呢,苏轼写赤壁赋时,也不会在意眼前的赤壁是不是真的赤壁。

罔极寺的后院本有一个白塔群,是寺内历代高僧埋骨之处,白塔群落连着殿中古佛,才是一座千年古刹应有的样子,但塔群早已无影无踪,变成了一片居民楼,那些白塔埋葬的高僧,散归于土壤。

这对一座千年古城而言,几乎不是个问题,任何一座现代大楼的地基,都可能从挖出几个古墓开始。其实,人类历史上所有时光久远、根脚分明的城市,变幻的是地面的建筑风物,地面之下,铺着一层层白骨,那是一代代人生于斯长于斯沉眠于斯的痕迹,是城市的精魂。

罔极寺就是这样一座寄托城市精魂之所,因为狭小,很不起眼,因为精神连着盛唐,又充满时光的遐思。而它就平静的坐落在市井间,摇曳着远处的烟柳与炊烟,像一个老迈的僧侣。

也许下一次路过,我会决定拜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