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酿 梅雨时节,老屋的墙根又生了青苔。林夏蹲在门槛上刷手机,耳边是外婆絮絮叨叨的声音:“这坛桂花酿再不开封,香气就要散了。” 玻璃罐里琥珀色的蜜酿沉睡着,底下铺着去年秋天的金桂。林夏记得那天外婆踩着梯子打桂花,细碎的花瓣落了满头,像撒了一身星星。可此刻她只觉得烦——大学刚毕业就被父母送来乡下“修身养性”,连外卖都点不到的日子,实在难熬。 转机出现在立秋那日。林夏随手拍的旧物改造视频突然火了:外婆用晒干的粽叶编成杯垫,苍老的手指在翠绿叶片间翻飞,晨光给银发镀了层金边。评论区涌进上千条留言,有人问:“奶奶接定制吗?想买来配我的紫砂壶。” 外婆戴上老花镜,凑近屏幕一字一顿地念:“他们说…这是非遗?”她转身从樟木箱底翻出本泛黄的册子,纸页间夹着四十年前的汇款单。原来外婆年轻时靠这门手艺供舅舅读完大学,后来机器编织的塑料制品涌进小镇,粽叶杯垫便和那些汇款单一起尘封了。 寒露夜,林夏第一次跟着外婆学编福字纹。河边的芦苇沙沙作响,外婆把浸软的粽叶递给她:“要顺着叶脉的脾气走。”林夏的指尖被叶片割出细痕,编坏的第9个杯垫被外婆悄悄收进抽屉:“留着,等我们夏夏成了大师,这些都是宝贝。” 小雪那天,合作社的订单堆满了八仙桌。外婆教留守的妇人们掐新花样,林夏架起三台手机多机位直播。忽然有条弹幕跳出:“杯垫上的福字和我爷爷墓碑刻的一模一样。”外婆凑近看了看,轻声说:“明天我单独给他编个平安结,你告诉那孩子,思念比雪化得慢。” 冬至清晨,林夏在雾气蒙蒙的院子里拍素材。镜头扫过廊下挂着的上百个杯垫,外婆正踮脚给它们系红绳。晨光穿透薄雾的刹那,她看见老人藏青布衫上落满桂花——去年那坛酿终于开了封,香气缠绕着几代人的光阴,醉了一整条青石巷。 快递车发动时,外婆把温热的玻璃罐塞进林夏怀里。车开出很远,她才发现罐身上贴着张便签,字迹被水汽晕染得模糊:“你妈小时候总嫌桂花酿苦,现在倒天天打电话来讨。这坛甜的留给夏夏,够香到明年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