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走后,回娘家只剩哥哥了。
每次带孩子回去,哥哥老远就守在路边。年龄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表示欢喜,只让孩子喊舅舅。哥哥就笑,帮着从后备箱拿东西,嘴里说着不要买那么多东西。哥哥几年前一直在北京打工,这几年才回来。孩子们也不是很亲近,腼腆的打了招呼后,就各自走路。哥哥追着他们,说家里桌上有好吃的,冰箱里也有。
我让他不要管他们,随他们去。一辈子老实的人,仍觉得不踏实,去堂屋把零食端了出来,又移来桌子板凳,嘴里一直念,坐这里,晒太阳。嫂子在厨房,他把桌椅安好,又紧着进了厨房。嫂子能干,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坐柴火灶前添柴。边看火,边和院坝的妹妹说话。院坝是他提前回来收拾的,四周垒了很多柴。妹妹说这么多,烧到猴年马月去。他坐灶前笑,皮肤黑,火光一照,黑得发亮了,露出两排大白牙:你一会走的时候拉些回去。妹妹和侄女一起岔菜:你辛苦弄的,我来拿现成的。他笑:那个有啥子哇,没得了我又去山上锯回来就是,买了个切割机,方便得很。山上清理线路,把挨电线的树全都清理了,到处是晒干的树干。嫂子搭话:多的很,他把房子后面也堆满了。你年前拉回去,初几不方便。你们没得空弄,你哥提前回来就整这些了。
院坝里一个烤火炉,里面柴火噼噼啪啪的燃,几个孩子围着烤火,捡了几根红薯烤在一边。院坝外是青菜、蒜苗、白菜、大萝卜。还没坐热和,哥就喊:走的时候记得砍些菜走。多的很,开了春就要起苔了。一会大姑一家过来了,又是一阵寒暄。哥哥姐姐孩子都大了,就妹妹两个孩子尚小。
难得一个好天气,一家人午饭在院坝就着冬日的太阳吃。边吃边聊,说到村里的路,始终没人撑头硬化。别的村,早就家家硬化到户了。全村成扇行,最中间几家人一致赞同硬化到村中,然后各人自行再硬化到户。人都不傻,各有各的心思,如此,谁还愿意出钱!谁都不提这茬了,路的事,群里天天有人提。但都做鹌鹑了,你能过,我能过,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真有钱了,不计较那几个钱了,就自己处理,哪里用得着处处显摆,嘴里成天含着家大业大,蛇大洞大。他家在村正中,非说硬化到村中。妹妹说:家里离公路近,等过些年彻底不进城了,自己掏钱硬化到房子后面,到时候把车停在后面,再安好冲电桩,全了,难得去让人算计。两个侄女笑: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村里一房的堂哥回来了。哥哥上去打招呼,问吃过饭没有,不嫌弃一起吃个便饭。不会喝酒,随了母亲,喝一口酒就上脸,现在说的是对酒精过敏。热情得很,和堂兄摆龙门阵,都说,这两年经济不景气,活路不好找。好在孩子现在都大了,没什么压力。以前一起做活的,话题也多,问彼此家人,问一起的人现在都在哪里。嫂子生怕菜不够,放下碗在菜地里转一圈回来,赶紧又添两个菜。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他和继母住。继母把一个院坝搞得乌烟瘴气的。在院坝中间放一个便盆,大小便都在那里解决。妹妹和父亲说了很多次,说这样不行,夏天苍蝇蚊虫,易生病。再说,她也不是不能行动,干嘛在院坝,一点卫生不讲。父亲总是无奈的摇头叹气,喊妹妹莫吱声。父亲应该是怕继母耍泼。父亲走后,继母被她家子女接走了,这个院坝才得以周正。哥哥年岁大了,嫂子做了手术后,和嫂子才开始慢慢准备回家养老。院坝还是那个院坝,只是没有了污糟,清洁干爽。也没做什么大改变,只把厕所弄了个洗澡的地方。有心人特特说:你爸在家没有这样收拾一下。妹妹回:别这样说,继母在,弄再好,她也能搞得不堪入目,那人生活习惯不好。
父亲在世,兄妹几个说了无数次,让父亲进城和他们过,但父亲怕别人说他吧,始终不同意进城。其实父亲和继母的夫妻关系早二十年前就名存实亡了,两人吃饭睡觉都各管各。继母仗着自己比父亲年轻,从不管父亲。有的人,没苦,硬要找来吃,父亲就是。所以对有心人的说法,妹妹置之一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农村,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哥哥嫂嫂什么样的人,一句半句也抵毁不了。人有千万种想法,其实质意义却始终只有两种,一种好的,一种坏的,那种事后诸葛,大致是不想你好的。
父母走了,兄妹是世上最亲近的血脉之一。妹妹前年修房子,手里差钱,问哥哥。哥哥说:急不急,急着用我现在打过来,就是不多。你晚点用,我有笔到期了,就多打点过来。话是这样说,到晚上,哥哥电话过来:今天去问了工头,想着给你多打点,他说现在也抽不出。我把我卡上的全部给你打过来。妹妹说够了,我在其他那里再寻点。晚上侄女电话过来:姑,我给你转些过来。姐姐进城,拿了一笔现金过来。妹妹说:你把定期取了啊。姐姐说:是呢,正好我上来。一家人,平时联系很少,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聚聚。但在需要的时候,有能力的都能搭把手。
妹妹对哥哥姐姐心存感激,更感激已故的父母。他们那个时候,条件清苦,仍然给他们存了最大的财富。三兄妹,平时难得聚,却彼此挂心。生活对谁都不会一帆风顺,但在困难的时候,有惦记你的人,他们在有能力伸手帮忙的时候,从不吝啬,让你心生温暖!
下午都得空,太阳也好。姐姐忙着喊扯萝卜,是个性急的人,兄妹三个,就她做事快。萝卜扯下来,侄女几个洗,姐妹两个和嫂子切,紧赶着把做萝卜晒了。哥哥坐一边和妹夫两个抽烟吹牛。姐姐说妹妹:一天就一张嘴呱呱的,做点事半天没得进展。妹妹笑:我就不适合做事,适合用嘴安排。从小到大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个屋头,我们都看你了。一家人都笑。萝卜切好晾好,哥哥嫂嫂又忙着分菜。妹妹蒜苗扯小棵的,想着大根的留着抽蒜苔。哥哥说:弄大的,开了年都进城了,哪个有空回来抽蒜苔。扯些回去先吃,回城了再过来扯些。
哥哥说话絮絮叨叨,让妹妹想起父亲。人老了,或者都这样吧,不再有那么多的计较,把自己力所能及的给与你!以为父亲走了,再无娘家。只要你肯回,有兄弟姐妹的娘家,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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