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和黛玉之间的情感我们是知道的,但是宝玉和黛玉之间直接的表白只有这一次。第三十二回。 史湘云来了,史湘云是一个直性子人。我们以前没讲过这个姑娘,性子很直,说话很直,人很憨厚直爽,心很好。她到宝玉屋里面来,正赶上贾雨村来了,点名要见贾宝玉,贾宝玉心中好不自在。 ……便知贾雨村来了,心中好不自在。袭人忙去拿衣服。宝玉一面登着靴子,一面抱怨道:“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回回定要见我!”史湘云一边摇着扇子,笑道:“自然你能会宾接客,老爷才叫你出去呢。”宝玉道:“那里是老爷?都是他自己要请我去见的。”湘云笑道:“‘主雅客来勤’,自然你有些警他的好处,他才只要会你。”宝玉道:“罢,罢,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并不愿同这些人往来。” 湘云笑道:“还是这个性情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愿意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会会这些为官作宰的,谈谈讲讲那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让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 史湘云是很直爽的一个人,就顺便劝了宝玉两句,没想到把宝玉劝急眼了。 宝玉听了,大觉逆耳,便道:“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 直接拿话噎史湘云,当然两个人关系比较好,也不拿她当外人。一方面,两人关系比较好,另一方面,宝玉的追求情感,史湘云不大了解。这句话是宝玉最不爱听的。所以他就直接噎史湘云,然后袭人一看这话说的让史湘云下不来台,就上来打圆场。 袭人连忙解说道:“姑娘快别说他。上回也是宝姑娘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得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就走了。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的脸通红,说不是,不说又不是。……” 说明宝玉最不愿意听这类话,谁跟他说他和谁急。宝钗说过,他也让宝钗下不来台,这也让湘云下不来台。然后袭人继续说 “……那林姑娘见他赌气不理,他后来不知赔多少不是呢。” 宝玉道:“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吗?要是他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他生分了。” 恰好,林姑娘在外面听见了这些话。 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叹者:你既为我的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的知己,既你我为知己,又何必有“金玉”之论呢?既有“金玉”之论,也该你我有之,又何必来一宝钗呢?所悲者:母亲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况近日每觉神思恍惚,病已渐成,医者更云:“气弱血亏,恐致劳怯之症。”我虽为你的知己,但恐不能久待;你纵为我的知己,奈我薄命何!想到此间,不禁泪又下来。待要进去相见,自觉无味,便一面拭泪,一面抽身回去了。 这里宝玉忙忙的穿了衣裳出来,忽见黛玉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似乎有拭泪之状,便忙赶着上来笑道:“妹妹往那里去?怎么又哭了?又是谁得罪了你了?”黛玉回头见是宝玉,便勉强笑道:“好好的,我何曾哭来。”宝玉笑道:“你瞧瞧,眼睛上的泪珠儿没干,还撒谎呢。”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抬起手来,替他拭泪。黛玉忙向后退了几步,说道:“你又要死了!又这么动手动脚的。”宝玉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的动了手,也就顾不得死活。”黛玉道:“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又是什么‘麒麟’,可怎么样呢!”一句话又把宝玉说急了…… 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你放心。” 这是宝玉第一次和林黛玉表白,只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黛玉听了,怔了半天,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你这个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宝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果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黛玉道:“我真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宝玉点头叹道:“好妹妹,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白用了心,且连你素日待我的心也都辜负了。你皆因都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的病了。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了!” 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出,只管怔怔的瞅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一时从那一句说起,却也怔怔的瞅着黛玉。…… 宝玉这一番含蓄的表达,这一次描写是红楼梦里唯一一次宝玉向黛玉表白,而且也是唯一一次描写情人之间的直接表白,但这种表白,话完全没说明白。但妙就妙在没说明白,而彼此都理解,林黛玉感觉“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这番描写让我们知道,宝玉和黛玉虽然很多事情没有明确表明,说在明面上,但两人的心灵是相通的,真正的一种知己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这一段描写让我们感觉到两人用情之深,而这一段描写是后来悲剧结局的一个铺垫。因为这样的两个人走不到一起才让人觉得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