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刘勃的这几本书，是因为王朔。 具体地说，因为王朔的《起初•纪年》。八月费时两周，仅读到一百页。汉武帝要对匈奴用兵，天天组织大臣开会，谈匈奴的人口、牛羊、马场，谈一队士兵一月吃多少粮食，谈和亲公主培训班，这些细节，都有趣，唤起了我读《史记》的兴趣。 读《史记》，须得大块的时间，配合相关心境，以及入门的古文水平——这三者，我都没有。 那就找本《史记》的平替吧。遂想到刘勃的《司马迁的记忆之野》，顺便入了《战国歧途》《失败者的春秋》《匏瓜》三种。 这四本书，不仅是《史记》的平替，还是《春秋》《左传》《战国策》的平替。 平替一词，虽然形象，但不准确，也显轻浮。 不如说，刘勃把书读薄了，捻成了一根线，此线绵延无尽，上面千枝万叶，但一目了然。以《司马迁的记忆之野》为例，司马迁就是那根线，串起来的，是汉武帝的野心、名将的战场、支撑战争的经济、维持经济的酷吏…… 刘勃之好，好在知识之外，也就是，《史记》只是材料之一，司马迁只是视角之一，刘勃用《汉书》，用王夫之，用新近的考古发现，用西方的一些知识理论，去补充司马迁，理解司马迁：既指出司马迁的不足，也说明不足的原因。比如，司马迁不太看得起张骞，对卫青、霍去病也没有浓墨重彩；但司马迁也曲笔直书，直言汉武帝之非，如此叠加，让这本书充满了“理解之洞察”。 再如《战国歧途》，刘勃谈地理知识，山东六国里，魏国挨打比较多，没有安全感，因为地理位置尴尬；围魏救赵，路途遥远，怎么救？由地理，还可以谈到《史记》之不可尽信，这些角度，我这种历史小白，以前哪里细想过，所以说是“重启我的历史系统”。再如《商鞅黑洞》，由商鞅及秦制，写几千年来的沿袭流变，简直让人惊悚。 《失败者春秋》呢，则是边读边笑。我读书时，也略微读过《左传》，知道这个王那个公，行事颇多滑稽之处——这滑稽，来自周礼之崩坏后，有人守礼，有人已绝尘而去。此书提到鲁国，鲁国打仗，基本立于不胜之地。但鲁国守礼啊，“吾有辞也”，这个“辞”，一定是要大书于史书的，打的败仗，则不予记录。刘勃材料吃得很透，虽点到为止，其实言外之意，也让人忍俊不禁。 再说一句，我于历史，了解有限，许多我惊叹不已的事，也许只是常识。但我愿意继续为常识惊叹，这是求知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