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马哥看到一个消息:总投资超80亿元人民币的光伏组件项目落户滁州。让这座不起眼的安徽县城,在2023年初,冲进人们的视线。
要知道,光伏产业乘着新能源需求兴起,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滁州看准机遇,凭借储量与品质均居全国首位的石英砂资源迅速出手。
2018年,第一家光伏企业前来入驻,来的还是行业巨头隆基股份。也就3年多光景,目前滁州的光伏企业已有57家,行业第一梯队的中润光能、天合光能、亿晶光电纷纷前来布局。2021年,全球光伏组件出货量前十的企业中,有6家在滁州落户。去年全市光伏产业产值873亿元、同比增长113%,建立起了覆盖石英砂、硅片、光伏玻璃、光伏电池、光伏组件、逆变器、光伏边框、封装胶膜、光伏背板、光伏电站等环节的完整产业链条。
如今滁州坐稳安徽“第三城”、跻身全国百强城市之后,毫不避讳地提出“世界光伏之都”的目标,背后暗含对本地光伏未来发展前景的底气。
1. 县城魔咒:奇怪的恶性循环提起县城,许多人的印象是农业属性、产业单一,竞争力不强。这也造成了县城存在感弱,对外部的吸引力弱。
近几年,回县城发展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但大部分互联网企业集中分布一线城市,许多工作岗位县城没有。对那些深陷城市压力、喊着“逃离北上广”的青年来说,真正拿出勇气回到县城,还是得再想想的。
因为不起眼,人才外流,产业不向这里聚集的趋势更加明显。奇怪的恶性循环,成为县城发展的魔咒。
2. 各显神通:县城如何借新能源破局随着“双碳”目标临近,能源转型越来越紧迫,县城破局也迎来转机。纵观全国,可以总结出县城新能源破局的三点要素:“天、地、人”。
下面我来逐一解释。
A:靠天吃饭
这里的'“靠天吃饭”不是指农业耕地,而是风光电。给大家举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共和县——隶属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原本人口较多、畜牧业占比较大,曾饱受沙漠化之苦。如今的共和县,因风光电大放异彩。
位于共和县的塔拉滩太阳能生态发电园区,面积609平方公里,接近一个新加坡的面积大小。2022年6月,园区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全球最大装机容量的光伏发电园区。目前,这里以只占青海省2%的面积,吸引入驻新能源企业84家,其中不乏中广核、华能、隆基等行业龙头;总装机容量8430兆瓦,累计发电量突破500亿千瓦时,占青海省比重58.7%,相当于全青海省半年的社会用电总量,实现税收17.39亿元。你要知道这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沙化严重的“不毛之地”。
究其原因,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居功首位。共和县年平均日照时间2719小时,平均太阳辐射量6382兆焦耳/平方米,风能年利用小时数6000小时以上。但在西北,气候稀薄、日照时间长、干旱少雨是很多地区的普遍共性。如内蒙、甘肃地区,许多具备资源条件的县域都在发力,架设了发电设备,为何只有共和县一骑绝尘,走在前列?
向下深究,我们会发现“靠天吃饭”有不稳定性。西部日照时间长,但太阳总有落山的时候,风资源也做不到始终如一。问题来了,发电不足了怎么办?时大时小,电网受不了又怎么办?共和县就在这上面攻克了难题。即,解决风光电产业发展的关键所在,消纳和储能的问题。
园区的电力如何向外输送?
2018年,共和县已完善电力输送网路,全面完成了17条110KV输电线路、4座330KV升压站及2座750KV变电站建设任务,青海至河南±800千伏特高压直流工程开工建设。通过“大用户直购电实现就地消纳”(距离西宁市区仅45公里)和“利用对口支援优势扩大能源外送”双管齐下,累计实现清洁能源省内消纳54亿度、向江苏外送22亿度。
解决了消纳问题,电网出现不稳定波动时,就需要储能来调峰调频。
共和县虽饱受沙漠化之苦,水资源却异常丰富。此处坐落着黄河上游第一座大型梯级电站,中国第二大水电站—龙羊峡水电站。2015年,装机容量850兆瓦的“水光互补”光伏电站在塔拉滩建成。一条330千伏电压等级的输电线连接着塔拉滩的“光”与龙羊峡的“水”,由此促成了全球规模最大的“水光互补“发电工程。光伏发电通过龙羊峡水电站水轮机组的快速调节,将原本不稳定的锯齿型光伏电源,调整为均衡、优质、安全,更加友好的平滑稳定电源。
此外,由国网青海省电力公司等单位完成的“大容量光储联合电站集成与运行控制关键技术及应用”项目支撑了光伏发电大规模并网及光储关键装备研发与应用。该项目团队以提升大规模光伏发电的消纳能力为目标,开展电池状态评估、储能电站化集成、大容量光储运行控制等技术研究,支撑光伏发电的大规模并网及光储关键装备研发与应用。
“消”“储”一体的战略布局,也使得共和县集各大新能源企业宠爱于一身、以一己之力独领风骚。
B:因地制胜
我国地大物博,广袤土地上覆盖有丰茂的植被资源。
近些年,传统林业发展日渐萧条。可以安吉县的毛竹林为例,粗略地算一笔账。“以前100斤毛竹可以卖到40元,人工工资每天约200元;现在100斤毛竹只能卖到19元,人工工资涨到了每天400元。” 劳动成本连年上升,收益却不断下降,不少农户经营积极性下降,出现部分竹林抛荒。面对危机,很多县城都在考虑,如何找到新的方式,将土地上的绿色资源转化成经济增长点,让产业重现活力。
碳汇交易的出现,让县城看到了可能。
碳汇是什么呢,是指通过植树造林、植被恢复的方法,来吸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从而减少碳排放的手段或机制。重点减排企业、自愿减排的团体和个人可以向林业生产者购买减排量,实现减排目标。在全球生态保护的背景之下,2021年,我国明确将碳汇交易纳入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巨大的林业资源成了蕴含真金的碳库宝藏。
必须要承认,新,伴随两面性。一种新兴模式,必然给产业带来了希望和可能性;另一面,出于未知,大众具有谨慎心理,完善市场制度和提升交易流通性,都需要不断探索。
这条“碳”索之路,各地给出了不同方案。
在安吉县,当地以“两山银行”为依托,创立两山竹林碳汇收储交易中心,构建了林地流转—碳汇收储—基地经营—平台交易—收益反哺的全链闭环管理体系,带动全县119个行政村、4.9万户农户和17.15万名林农取得长久性收益。预计到2025年可达到碳汇项目储备80万亩以上,年产碳汇50万吨以上。
这背后的大前提是实现集体林权流转,安吉将集体林权流转到两山生态资源资产经营有限公司(即安吉“两山银行”),实施竹林增汇工程。新概念想被人们接受总没有那么容易,各村领导班子在背后下了很多功夫,逐户沟通村民,讲清政策,才得以推动流转工作顺利实施。
在贵州,面向林户的“单株碳汇”项目,体量灵活,通过带动社会参与扩大了交易面。
正如项目名所述,这个项目把数据库的细节具体到每棵树,而市场购买也能以一棵树为单位。在贵州省单株碳汇大数据平台上,每棵树的树种、大小和碳汇功能(吸收二氧化碳、释放氧气)都有信息拍照和编号,而每棵树每年的碳汇价值以3元人民币计算。项目发动社会个人、企事业单位和社会团体通过微信公众号从林户手中购买1棵树1年的碳汇量,为生态环境作出减少10千克二氧化碳、释放7.5千克氧气的贡献。
截至2022年8月底,贵州“单株碳汇”项目已覆盖全省9个市(州)33个县724个村11793户,累计开发465万余株,年可售碳汇量4658万千克,购碳资金总额达1318万余元,户均增收1100余元。
福建省顺昌县的“一元碳汇”项目同样引人注目。它是以“1元钱10千克二氧化碳当量”为固定交易价格,针对个人、小微企业、大型活动开展自愿碳中和而设计的森林经营碳汇项目。
为了拓展市场认知, “一元碳汇”项目已在香港2022年国际环保博览会首次参展。2022年12月16日,顺昌县零碳环保公益基金会通过线上方式分别与中国银河国际控股有限公司、联谊工程(国际控股)有限公司签署《“一元碳汇”购销合同》,开启了“一元碳汇”跨境销售的新局面。
目前,为了让这种创新的交易模式被更多人关注,顺昌县国有林场也在积极拓展“一元碳汇”项目在境外的推广、咨询、合作等服务,助推当地碳汇项目与国际、国内市场更好地接轨。
C:政企双向奔赴
没有风光电优势,也不靠绿色资源,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溧阳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溧阳是常州的下辖县。这个没有大专院校、没有锂矿的县级市,却“从无到有”实现从研发到生产的一条龙产业链,成为中国储能及动力电池产业的高地。
数据显示,2022年1-10月,溧阳动力电池总产值750亿元,同比增长113.4%。其中,动力电池增长率全国第一,已经成为国内极具影响力的动力电池产业集群地。提起溧阳的发展绕不开一家行业龙头企业——“宁德时代”。一场政府与企业的双向奔赴,让溧阳借着新能源发展的契机,站在聚光灯之下,成为筑梦的主角。
故事缘起可以追溯到2011年12月,宁德时代登记成立之前,时任溧阳市市长的苏江华就已经意识到动力电池发展的重要性。同年,他积极推进促成了波士顿电池1.2亿美元的投资项目,波士顿电池(江苏)有限公司于溧阳11月登记成立,为动力电池烧起了第一把火。
虽然这个明星项目后来以失败告终,但整个政府领导层面看到了动力电池产业的发展潜力,为以后政府接洽江苏时代、中航锂电、蜂巢能源、北电SK等企业,积极推动招商埋下种子。
没有院校,溧阳就从别的方面挖掘动力电池产业的技术和人才支持。2012年,溧阳成立了江苏中关村科技产业园,为高新技术产业的带来第一步科技储备。2017年,天目湖先进储能技术研究院成立,主攻下一代储能及动力电池技术。2018年,中科院物理研究所与溧阳再度牵手,合作建设中科院物理所长三角研究中心,针对性解决新能源、前沿科技领域内的关键性技术需求,进一步提升溧阳产业可持续的竞争力。一系列科技产业园区落地,帮助溧阳补齐短板,成为产业聚集的有力支撑。
宁德时代脱胎于香港ATL公司,在内地规划扩建时,早早看中了溧阳。从地理位置来看,溧阳位于长三角辐射区,拥有上海、南京、杭州三大都市圈叠加的城市效应,而且当时华东电池企业较少,竞争压力小。从配套来看,常州拥有动力和储能电池生产及配套企业,产业链完备。宁德先手布局,将最早的电池厂落子溧阳。
2016年6月,宁德时代投资的江苏时代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在溧阳注册。2016年9月宁德时代设计产能50GWh的长三角动力电池基地项目(江苏时代)在溧阳开工建设。奠基仪式上,宁德时代进一步提出对溧阳的助力目标,曾毓群董事长表示,要把溧阳建设成为全国乃至全球最大的锂离子电池制造基地。
巨头的动作产生强大的示范作用,溧阳正式迈入了发展的“快车道”。目前,溧阳引进锂电池产业链企业60余家,总投资超800亿元,成为我国动力电池全产业链基地。
3. 新能源时代洗牌,县城将成“黑马”回顾人类历史,每次能源变革都会带来一次经济格局的洗牌。
在化石能源时代,有资源的城市迅速崛起,世界诞生了德国鲁尔工业区、沙特卡塔尔等中东石油城,我国也涌现出大庆石油城、“煤都”山西大同、鄂尔多斯等能源城市。
在新能源时代,不起眼的县城将迎来属于它们的逆袭可能,你可以说这是一波资源禀赋的风水轮流转,也可以说这给更多地方实现发展,带来平等的机遇。
今天瞧不上的县城,或许就是明天绿色电力的“沙特”和“卡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