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1

西班牙史上第一位女王叫唐娜·乌拉卡，她原来是一位温顺可人的公主，因为老公搞家暴，两人打起了离婚大战。不是口水战，是双方军队真刀实枪地干，在经历各种艰难后，终于把男人踹回了隔壁老家，成为大权独揽的强势女王。

15世纪之前，西班牙还没有统一，整个伊比利亚半岛一片稀碎。那会儿葡萄牙还没自立门户，莱昂也没铁心跟卡斯蒂利亚搭伙过日子，一堆天主教小王国互相抓脸扯头发、撕得天昏地暗。

后来，北非的摩尔人穿过直布罗陀海峡来到这片大陆，把天主教徒摁地上摩擦，建立了强大的哈里发王国。被赶到北边的天主教徒，开始了长达八个世纪的、轰轰烈烈的收复失地运动。

（1100年左右的西班牙）

跟摩尔人打架的时候，小王国抱团取暖、一致对外；不跟外边打架的时候，小王国之间大眼瞪小眼，撕得不亦乐乎。

这群天主教小王国里，块头最大的叫卡斯蒂利亚王国，国王是阿方索六世，他同时掌管着莱昂王国。阿六有很多情妇和私生女，可是，合法的婚生子女只有一个，就是本文女主——唐娜·乌拉卡。

阿六先后结过五次婚，其中四个老婆年纪轻轻就被他克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直到勃艮第的康斯坦丝嫁给他，人到中年的阿六，才有了唯一的合法女儿乌拉卡。

乌拉卡大概生于1079年，那时候西班牙对私生子女的继承权限制不像后来那么严格，阿六一直盼着生儿子，所以一直没有明确乌拉卡的女王储身份。

（阿方索六世）

14岁那年，乌拉卡嫁给了勃艮第的雷蒙伯爵，阿六把西班牙西北角的加利西亚王国作为封地，送给了这对年轻的夫妇。虽然是包办婚姻，但是性格相投，雷蒙温柔和气，小两口过得还算幸福。

好景不长，乌拉卡的母亲康斯坦丝去世。第二年，她爹的情妇生了一个独苗儿子，大喜过望的阿六把情妇和独苗苗当作宝贝疙瘩，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合法女儿乌拉卡，一下就成了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孩纸。

自从有了野生小舅子，女儿女婿待遇直线下降，雷蒙姑爷很不高兴，经常发牢骚抱怨岳父，阿六就更不高兴了。

阿六还有个私生女，与乌拉卡年纪相仿，这一年，私生女妹妹特蕾莎也出嫁了，阿六竟然把乌拉卡的封地划出一大块，送给新姑爷恩里克做嫁妆。这个地方当时叫葡萄牙伯国和科英布拉伯国，就是现在葡萄牙共和国的一部分。

这爹当得有点过分，哪有扒拉正妻女儿的财产，送给情妇女儿的道理？阿六一碗水端不平，两姐妹反目成仇了。

（乌拉卡）

PART02

1107年，阿六无视两个更年长的女儿乌拉卡和特蕾莎，宣布13岁的私生子为王位继承人，两个姑爷都感受到了危机。两连襟摒弃前嫌握手言和，商量着怎么对付岳父。

好巧不巧的，雷蒙姑爷嘎了，28岁的乌拉卡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接掌加利西亚王国。又好巧不巧的，独苗苗也嘎了，年近七旬的阿六已经生不出儿子了。

恩里克姑爷觉得自己是王位继承人没跑了，因为岳父阿六更偏爱自己的老婆特蕾莎。

虽然更偏爱私生女，但毕竟不是合法子女，而且还不是长女，神职人员和贵族们都不会同意。之前阿六把私生子独苗苗立为继承人，已经承受了很大压力，再立一个私生女，实在犯不着。

阿六召集贵族，当众宣布唯一的嫡女乌拉卡为女王储，恩里克姑爷的美梦落了空，两姐妹再次反目成仇。1108年阿六去世，乌拉卡继位，成为西班牙史上第一位女王，也是欧洲史上第一位女王。

（乌拉卡）

阿六念念不忘统一伊比利亚半岛，为了增强女儿的实力，对抗南边的摩尔人，临死前又把守寡的乌拉卡嫁给了隔壁邻居、阿拉贡和纳瓦拉国王阿方索一世，这真是一桩堪称完美的政治婚姻。

此时的乌拉卡是莱昂、卡斯蒂利亚和加利西亚的女王，而阿方索一世掌管着阿拉贡和纳瓦拉。他俩一结合，生下后代继承两边的王位，除了东北角的加泰罗尼亚，整个西班牙差不多就统一了。

然而，这场天作之合毁在了阿方索一世的手里。

阿一人称“战斗者”，他的勇猛名不虚传，是收复失地运动的代表人物。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在闺房内跟老婆厮杀。啊，我说的厮杀没别的意思，指的是家暴打老婆。

阿一的哥哥两次婚姻都没孩子，他算是捡漏。结婚之前，这家伙信誓旦旦地对未来岳父阿六说：乌拉卡的婚前财产都是她的，要是婚后我俩没孩子，我的阿拉贡和纳瓦拉王位，都是继子阿方索的。

阿六一听，大喜过望，两条腿的男人好找，这么好的女婿少见啊！乌拉卡也很高兴，赶在老爹咽气前结婚了，这一年，乌拉卡29岁，阿一36岁。

（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一世雕像）

她没想到，老爹一蹬腿，这个口蜜腹剑的新老公就露出了狐狸尾巴。阿一婚前的承诺不过是手段，他的最终目的是统治老婆的王国，他眼里的乌拉卡不是女王和王后，而是一团面，任他搓圆捏扁。

但是卡斯蒂利亚人不喜欢阿一，乌拉卡也不想把权力拱手相让，阿一的算计没有得逞，开始暴露狼子野心。只要乌拉卡有不同意见，他就大打出手，金枝玉叶的乌拉卡三天两头鼻青脸肿。

那时候女性地位低下，普通女人被老公打骂是家常便饭，除了忍气吞声，别无他法。但乌拉卡不一样，她是有钱有权的三国女王，有这样的老婆还敢玩家暴，阿一纯属脑子有饼。结婚才一年，忍无可忍的乌拉卡向罗马教廷申诉离婚。

PART03

作为天主教徒，即使贵为三国女王，乌拉卡要离婚也不容易。四百年后英格兰的亨利八世离婚官司打了八年，教皇一直不同意，他一直离不了婚，逼得他带领整个英格兰脱离罗马教廷，另成新教，才如愿以偿把小三转正，可见离婚难度之大。

乌拉卡铁了心要离婚，刚好两人有八竿子能打着的共同祖先，她援引“同宗血缘法”，请求罗马教廷判决这次婚姻无效。教皇经过反复权衡，于1110年宣布废除他们的婚姻。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气急败坏的阿一开始耍赖，无耻的他不加掩饰，向乌拉卡索要整个卡斯蒂利亚王国。

乌拉卡气得直哆嗦，当然不会答应这个无理要求，两人都是国王，都有自己的军队，既然你不讲理，那就战场上较量吧。1110年，乌拉卡向阿一宣战，两个国王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离婚大战。

乌拉卡画像，作于（1899—1905年）

乌拉卡的帮手是她的情人戈麦斯·冈萨雷斯，两人相爱多年，连儿子都生了，生生被老爹拆散。阿一找来的帮手竟然是恩里克两口子，妹妹特蕾莎一直嫉恨姐姐的女王地位，一见机会来了，马上站到阿一这边，趁机扒拉加利西亚的领土。

1112年，这场历时三年的离婚大战才落下帷幕，阿一同意离婚，退回自己的王国，乌拉卡保住了老爹留给她的祖产。情人戈麦斯和妹夫恩里克都在战场上阵亡，两姐妹又同时成了寡妇，继续仇深似海。

这场本意是促成西班牙统一的联姻，因为夫妻关系破裂，导致统一的努力化为泡影；因为姐妹关系破裂，双方征战不休，特蕾莎的儿子阿方索最终带着葡萄牙走向了独立，成为首任葡萄牙国王阿方索一世。

之后的三百多年里，半岛上这些小王国君主们，一群群的阿方索，一群群的恩里克，相互不断通婚又不断打架，直到乌拉卡的后代、另一位女王伊莎贝拉一世横空出世，再度牵手阿拉贡国王费尔南多二世，才最终一统西班牙。

情人戈麦斯死后，乌拉卡爱上了戈麦斯的本家叔叔佩德罗伯爵，又生下一儿一女。乌拉卡最终活了46岁，死于难产，她的儿子阿方索继位，又跟葡萄牙的表弟阿方索打得不死不休。

那个年代，男性君主拥有再多情妇和私生子女，人们也像家常便饭一样普遍接受，他们对女性君主要苛刻严厉得多。乌拉卡生前不顾众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和情人双宿双飞，并把所有的私生子女合法化，活得真实而洒脱。

乌拉卡的故事，不仅是对她个人地位的挑战，也是对那个时代女性地位和权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