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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关税当外交政策类似于大炮打蚊子,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事情!

一连几天,美国白宫从上到下接连释放欲给中美关税对峙“降温”的信号,“扛不下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当地时间2025年4月2

一连几天,美国白宫从上到下接连释放欲给中美关税对峙“降温”的信号,“扛不下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当地时间2025年4月23日,《华尔街日报》援引知情人士独家报道称,特朗普正考虑大幅削减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的高额关税。

一名白宫高级官员称,美国对华关税可能将降至约50%至65%这一税率区间。有知情人士则称,特朗普还在考虑采取一种所谓“分级征税”的方案。比如对美国不构成威胁的商品征收35%关税,而对涉及“美国战略利益”的商品则征收至少100%关税。

可见,特朗普发起的这场关税战反噬已经开始如影随形,违背市场基本经济规律,最终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么,今天我就跟大家聊聊:美国面向全世界疯狂加税,为何没能见到成效?一个国家关税政策的本质作用究竟是什么呢?我感觉多数人自由贸易惯了,并不太理解关税的逻辑,因此我有必要给大家解释一些基本原理。

第一,一般来说,关税的作用是促进本国产业代替外国货,但如果加关税的方法错误,结果可能适得其反。举例说,假如A国对外国钢铁加征关税,那么他自己的钢铁行业会得到发展吗?Yes and No。因为保护关税只能保护钢铁业本身,保护不了其他的东西。保护关税下,A国的下游产业——基建、装备制造、汽车等,就得用本国的高价钢铁,那这些产品在市场上卖的时候,和没有关税的B国的同类产品竞争,就会存在劣势——B国制造商可以用便宜钢材,当然更有竞争力。而当这些下游产业因为成本劣势被冲击之后,他们给上游钢铁厂的订单也会减少,所以钢铁行业还是不景气。

这就是关税的逻辑,你要么全都不保护,自由贸易,各凭本事;要保护就都得保护,不能只保护一家,不然很可能出现你越保护,产业越衰落的局面。然后开始波波式正反馈循环:结果好说明我做得对,结果不好说明我力度还不够,要加大力度。那就闭环了。

一般来说,很少有理性统治者会做这种杀敌八百自损几千的事,但世界并不是理性的,典型如加拿大,能为自己根本没有的汽车产业而加中国汽车关税。而美国又不一样,总统大选最大的摇摆州就在铁锈带,而锈带是钢铁、汽车聚集的,所以总统会为了讨好这部分选民而增加相关关税。有个研究估计2002年小布什钢铝关税的结果是每保住一个锈带工人的工作,全国就得付出75个下游制造业岗位损失的代价。

所以关税不能只对某个行业加,也不能只对某个国家加。举个正面案例,19世纪美国的关税法就主要针对货品本身,不同的货物适用不同的关税税率,每一部关税法都是密密麻麻非常复杂,因为要平衡各个利益集团:要加一起加,要保护就全都保护,保护了羊毛,那么为了保护下游纺织业,纺织品的关税就也得加。不同商品税率也不一样,你肯定不能给羊毛和羊毛衫设定同一个税率。

这也是为什么说关税的权力属于且只属于国会,只有国会几百个议员凑一起,才能尽可能把各个利益集团都照顾到。如果关税权移到总统个人,那总统就会对摇摆州疯狂倾斜,牺牲全国的制造业岗位来维持这几万名锈带工人的生活。真按照保守派的观点,恰恰是两党都公开违宪,你法我笑,不把宪法规定的“关税权属于国会”当回事,才导致美国制造业的衰落。

第二,关税政治的特点是,很容易加上去,但很难降下来。很简单的道理,关税保护了国内产业,这个产业的从业者(或者是倒爷)可能会以让全国人民每人多花100块的代价,保证从业者每人多赚1万。那么一旦有个政府决定撤除关税,就会导致每个消费者少花了100块,每个从业者少赚了1万,结局必然是消费者不领情(100块太少了),而从业者恨死你。这就是为什么拜登上任也没有撤除川普关税,关税一旦加上去,就很难再降下来。

第四,但这本质上是一种制度的退化。合理的逻辑是,三权分立下,国会负责加关税,可以保护到各个产业各个地区;而总统来负责减关税,因为总统有外交权,可以和其他国家谈互惠贸易,互相交换关税豁免。结果现在反过来了,那就再次造成波尔布特式正循环——国会天然降不了关税,当总统想加关税时,国会很可能不但不阻拦,反而继续加码。

第三,关税并不一定会带来通胀。高关税是会带来物价上涨,但涨价不等于通胀,通胀是且仅是一种货币现象,只要不滥发货币,高关税带来的涨价是不会转化成通胀的。甚至更可能的是,高物价导致需求下跌,需求下跌导致衰退,引发通缩。典型案例就是川普第一任期,18年中美贸易战后,通胀的是中国而不是美国。猪瘟的影响都比贸易战大。美国现在的通胀也是21年发钱而非18年贸易战的结果。

第四,关税是消费税,但并不完全等于劫贫济富。普遍认为说关税无差别加到商品上,对穷人的影响比对富人更大,是一种劫贫济富的税种,而累进式所得税是对有钱人收重税,对穷人收轻税,是正义的劫富济贫税。这种说法很难说正确。

富人靠的不是收入而是资产,所以对收入课重税是一种有利于现有富人维持地位、不利于其他人成为富人的方法。而且就如关税会被转嫁给消费者一样,所得税同样会通过物价被转嫁给其他人,遑论富人有更好的避税措施。

除了宣传意义外,所得税相比关税和消费税,很难说有明显的均贫富作用。同时,所得税也会让中产和底层谋求各种避税措施,这些避税措施往往造成更大的社会不公,典型就是美国的逆天医疗支出,直接起源于医保可以得到所得税豁免。很多人吹捧的北欧模式福利国家,反而是靠对企业收轻税、对普通人收重税而实现的。

最后讨论下关税的外交作用,这一点最近比较火。我认为以美国来说,单给中国加关税,其影响并不是简单的阳澄湖洗澡蟹,而是一个更间接的关系:他的市场对替代中国的某国敞开,该国通过对美出口挣钱,当他有钱了,就会希望改善生活,那就会买中国货,从而加强了和中国的产业绑定,也增大了中国的顺差——很多人没想明白,近年来中国对东盟、墨西哥增加的出口里,真正的转口贴牌只是一少部分,很大一部分是这些国家本身通过做美国生意富起来以后,自己增长的需求,中国相当于淘金热时卖铲子。所以关税对中美的影响非常复杂,世界确实依赖美国的债务消费,中国也并不像自己宣传的那样离得开美国市场,同时美国也并不能真的对中国搞拿破仑式大陆封锁。这几条是可以同时成立的。

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市场也是一种核武器,在发射架上的时候威力最大,当打出去以后就没牌了。反而会削弱跟其他人谈判的筹码:你反正都没有中/美国货了,再给别人加关税,是准备自己进厂缝鞋子/自己拆了工厂种大豆吗?不可能的呀。缺少了竞价者,其他供应商自然有本事涨价。这不是预言而是现实,近年来美国限制中国汽车进入,结果就是让丰田赚得盆满钵满。美国要威胁日本,最好的筹码就是放中国汽车进本国市场,但跟中国贸易战后就没这张牌了。至于说他可以用军事影响力达成目的,那他一开始加关税干什么?——很多人一直说“冷战思维”,但真用冷战思维思考一下就能发现,冷战才是小国的黄金时代。

这同样是个很离谱的正反馈:贸易战两国越是互相报复,离彼此市场越远,和其他出口国的利益冲突就越小,那对方就越不可能形成关税同盟孤立你。所以哪怕出于不被孤立的逻辑,也得对等报复回去。这就是关税战为什么必然走向升级,因为这是理性博弈下的最优解。

最后,本质上说,关税唯一的作用是建立并保护本国产业,把他用来当外交政策类似于大炮打蚊子,完全南辕北辙的事情。作为一个贸易保护主义者,我对川皇和他的关税非常不满,我觉得他对重商主义思想起到了一粉顶十黑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