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把班主任给我奖学金当压岁钱给了堂弟。
我哭着想从堂弟手里把钱抢回来。
却被爸爸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妈妈还是和之前一样,只叫我不要和爸爸计较。
可是当天晚上,爸爸就被送进了医院。
妈妈生下我时,爸爸在楼顶哭了两个小时。
他从未给我换过一次尿布,喂过一次米粉。
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直到堂弟出生,他把所有的偏爱和温柔都给了堂弟。
逢年过节,爸爸从外地打工来。
带回满满当当一大包玩具、零食,都是堂弟喜欢的。
每当我在旁边眼巴巴的望着时,都会遭到奶奶的谩骂:
“跟你妈一样馋,怎么不馋死你,坐个月子吃了我十几斤红薯。”
小婶为了面子好看,会从袋子里轻轻的抓几颗糖果施舍给我。
我拿着糖果回屋,总希望妈妈能给我主持公道。
妈妈却叫我不要计较这些,女孩子吃零食不好。
时间长了,我不再去望着爸爸给堂弟分零食。
所以最后,我连几颗糖果也没有了。
有时候也会不甘,偷偷的躲在门缝后面看。
假装不是故意的发出一些声响,希望爸爸能够回头发现我。
但每一次,我看到的只有爸爸抱着堂弟慈爱的笑容。
爸爸把堂弟程宇抱在大腿上,捏着他的脸,挠他的痒痒。
两个人发出一阵又一阵咯咯的笑声,堂弟脸都笑红了。
被我弄出的声响吸引时,爸爸投过来的目光。
也是带着嫌弃和鄙夷的,只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程宇生下来就白白净净的,小叔把他当宝贝一样抱着转圈。
爸爸抹着泪说,老程家有后了,随即给他戴上了一个长命锁。
长命锁花了爸爸半个月的工资,妈妈因此和他大吵一架。
但爸爸并不在乎,他只关心,程家唯一的儿子,唯一的根。
妈妈也曾动摇过,在二胎政策开放时,想过再要一个。
那年我已经十岁了,妈妈问过我,想不想要弟弟。
我想到程宇,坚定的摇头,说:“我讨厌弟弟。”
最后妈妈还是没有生二胎,爸爸因此更加讨厌我。
我小时候问过妈妈,我是不是捡来的。
妈妈说爸爸只是有点老古板,但他还是爱我的。
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不喜欢我的,他只是不会表达。
可我明明听到,爸爸对程宇说:“乖侄儿,大伯最喜欢你了!”
我只能在每个期末拿奖状回家时,才能得到爸爸一个友善的眼神。
十岁那年期末,我破天荒的考了全年级第一。
班主任周老师是新来的年轻老师,和善亲近。
她自掏腰包给我奖励了二十块钱奖学金。
鼓励我保持精力,不断进步。
我深深的鞠了一躬,诚恳的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回家的路上,我拿着那个装着钱的信封。
脚步轻快,连路上的野花都觉得十分美丽。
我将信封交给妈妈时,妈妈正在灶房烧火。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才接过信封。
晚上,我第一次吃到爸爸给我夹的菜。
是一片腊肠,他没说一句表扬我的话。
但我还是回了他一句:“谢谢爸爸。”
我开始相信,妈妈说的是对的。
爸爸还是喜欢我的,他只是不会表达。
直到除夕夜,那个熟悉的信封出现在饭桌上。
我彻底崩溃了。
2
在我和妈妈从灶房端上最后一道菜时。
一家人早就在饭桌上边吃边聊了。
婶婶看见妈妈端菜上来,虚伪喊着:
“嫂子,别忙了,快来吃,菜够多了!”
一边却不会停下给程宇夹鸡腿的动作。
每年两个鸡腿,是不会有我的。
一个给程宇,一个给家里唯一的长辈奶奶。、
我和妈妈最终落座在离灶房最近的边角处。
方便及时给桌上添汤添菜。
年夜饭吃到一半,小姑突然站起来。
说要给程宇给压岁钱,因为她远嫁,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
为了彰显大方,小姑给了程宇五十块钱压岁钱。
五十块钱,我只在每次开学,妈妈给我交书本费时见过。
程宇笑嘻嘻的接过,我只能眼巴巴看着。
我长到十岁,从来没有收到他们的压岁钱。
我也曾要过,奶奶冷着眼,一句大孩子不该要压岁钱,就把我堵了回去。
但实际上,我只比程宇大两岁而已。
我低头刨饭,想夹一块红烧肉都会被奶奶用筷子敲手背。
即便今天桌子上的所有饭菜都是我家的,我却没有资格夹肉。
瞪完我,奶奶也从一只缝缝补补的袜子里。
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二十,一张给了程宇。
一张给了小姑肚子的孩子,说是提前给外孙的压岁钱。
独独没有我的,我早已经习以为常。
妈妈每年都会给我五块钱压岁钱,这就够了。
直到爸爸拿出那个信封,他从里面抽出崭新的二十元。
钱币上还有妈妈那天摸过留下的黑手指印。
爸爸让程宇给他拜年,一句新年快乐。
就把我辛苦一学期挣到的第一笔奖学金拿走了。
我死死盯着那二十块钱,眼泪在框里打转。
筷子也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而我只看着那张钱。
我木楞的开口:“那是我的钱,还给我。”
爸爸不悦的撇了撇嘴,示意妈妈把我拉住。
妈妈抱住我,说她今晚会给我一个大红包做压岁钱。
“我不要,把我的钱还给我!”
程宇眼疾手快的把钱放进了兜里,一边还警惕的看着我。
爸爸出口呵止:“程俊俊,大过年的你就皮痒是不是?”
我的泪水早已经不受控制的一串串掉落,我伸手抹了一把泪。
走到程宇身旁,想要从他的衣服兜里抢回那属于我的奖学金。
程宇两只手死死的护着兜,不让我把钱抽走。
他急得哇哇大哭,婶婶最擅长做面子,她劝程宇:
“乖儿子,把钱还给姐姐,妈重新给你发压岁钱啊。”
我和程宇僵持着,谁也不愿意松手。
即便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黑,我依然坚持着。
直到爸爸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上。
“你是姐姐!家里哪样少了你的吗?大过年的和你弟弟抢什么!”
我被扇懵了,怔怔的看着爸爸,他的眼里只剩怒火。
家里哪样不是从来就没有我的份呢?
我已经十岁了,爸爸从来没有给过我一分压岁钱。
但那二十块钱,是周老师给我的,是我的。
我原本想用这二十块钱来让爸爸高兴。
但此刻我很想告诉他,爸爸,如果你不要我的爱,请把它还给我。
3
奶奶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对着我吼道:
“不想吃饭就滚出去!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转而又换上一副慈祥的笑容,从破袜子里掏了一张五十塞到程宇手里。
奶奶安慰着还在抽泣的程宇,虽然他什么也没损失,还多得了五十块钱压岁钱。
但在奶奶眼里,他的乖孙受了天大的委屈。
“乖孙孙,不哭,奶奶就不给她发压岁钱,都给你。”
婶婶又打圆场叫奶奶不要太溺爱孩子。
一直沉默的小姑和姑父也开口附和着:
“对啊,妈,爱孙子也要适度。”
奶奶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只是得意的说:“我就愿意溺爱我乖孙!”
一家人又开始和和乐乐的吃饭,叔叔拿起酒杯,提议大家为新年碰杯。
嘈杂的说话声混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今天是除夕,是家家户户都欢喜团圆的好日子。
只是欢喜的人里,没有我。
我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从侧面看向爸爸。
他还是喜欢把程宇抱在大腿上,把剥好的虾喂到程宇嘴里。
妈妈把我抱回灶房,问我想吃什么随便夹。
我摇摇头,回了房间。
那是唯一一个除夕,我没有等到12点。
去楼顶看天空中四处绽放的烟花。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只是第二天起来时。
枕头还是湿润的,眼睛肿得像被蜜蜂蛰过一样。
婶婶正在门口和村里的几个阿姨闲聊。
我才知道爸爸被叔叔连夜送到镇医院去了。
“天呐,你们不知道,我差点吓死了。”
“我都准备睡了,大嫂提着锅铲,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几个阿姨都惊呼不可能,说妈妈向来胆小软弱。
过年的时候连杀个鸡都怕,躲得远远的。
别人不论说什么难听的话,也从来不会红脸。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懦弱的妈妈,因为我。
她做了一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
大年三十的夜晚,趁爸爸熟睡后。
妈妈抄起锅铲,一铲子敲在爸爸打我的那只手上。
爸爸当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痛得直哼哼。
妈妈也没有给他吵架的机会,转身就踹开了叔婶家的门。
让叔叔开着摩托,连夜把爸爸送到了镇医院。
爸爸的春节是病床上度过的,他的右手骨折了。
伤筋痛骨一百天,他回来的时候,还吊着石膏。
婶婶见了这阵势,不让程宇来我家走动了。
回家后,爸爸还和往常一样使唤我给他端茶舀饭。
我看了他一眼,去奶奶家找到程宇。
“我爸从医院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程宇果然跟着我过来了,我爸正在咒骂我不孝。
看见程宇,他顿时就笑开了,想把他揽在怀里。
“我爸说,喝了你倒的茶能多活十岁。”
我示意程宇去桌子上端刚刚用开水泡好的茶。
程宇愣住了,然后小心翼翼的端起了不锈钢杯子。
“小宇啊,放下,杯子烫,让你姐姐端就是了,你过来给伯伯抱抱。”
程宇听到立马就放下了,还回了我一个得意的眼神。
我就当没听见一样,侧身就上了楼,不管我爸在楼下如何大声的骂我。
4
从这件事之后,上学放学我不再带着程宇一起。
我独来独往,反而觉得轻松得多,再不用给他提饭盒。
儿童节那天,文艺汇演结束,下午放半天假。
我提着书包就回了家,程宇叫我,我只当没听见。
回家吃完午饭,我和小伙伴们出去玩到傍晚才往回走。
走到家门口附近就闻到妈妈在炒腊肉。
婶婶、奶奶着急的四处在喊程宇的名字。
奶奶看见我就是一脚,问我把弟弟带哪儿去了。
我说我不知道,奶奶就想上手打我。
但她跑不过我,我径直跑回了家里。
从爸爸骨折事件之后,奶奶就不敢再上门惹妈妈了。
我冲进灶房吃了块腊肉,妈妈叫我小心烫。
门口传来皮鞋的声音,是爸爸回来了。
婶婶给爸爸公司打电话了,说程宇这个点还没回家。
爸爸原本是住宿舍的,专门请假回来找程宇。
可是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我。
“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把弟弟丢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
爸爸脱了外套,把小方凳四脚朝上。
叫我跪上去,直到认错为止。
我跪在小板凳上,倔强的憋着眼泪。
身子摇摇晃晃的,仍然努力保持平衡。
“我没错!”
“他没有和我一起回家,他有自己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错,我又不是他的跟班。
我什么要时时刻刻看着他呢,我讨厌他。
“你还嘴犟!死丫头,老子今天不收拾你名字倒过来写!”
爸爸气得脸都红了,吼我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又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一脚踹翻了我跪着的小板凳。
我从板凳上掉到地上,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
爸爸更加不耐烦,他的温柔和耐心只存在于程宇面前。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哭过了,就不会再难过。
模糊的视线里,爸爸早已经不是爸爸。
他像动画片里,那个黑暗而恐怖的阴影。
最后一丝阳光从门口悄悄离开。
黑暗也顺理成章的登场。
爸爸抄起板凳提在手里,对我吼道:
“小宇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老子要你的命!”
提着小方凳子,朝我丢了过来。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可控制的打着哭隔。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爸爸暴怒的样子。
当初妈妈和爸爸结婚,就是因为爸爸脾气温和,好相处。
可是妈妈生了我之后,爸爸的好脾气就像到期了一样。
我紧紧的闭着眼,心咚咚跳的声音快要把我淹没。
等了很久,小板凳终究没有落到我头上。
随即听见爸爸啊的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
是妈妈!
她将小板凳丢到一旁,凳腿上还带着血迹。
爸爸捂着受伤的手,擦伤的额角也带了血。
“刘家美!你这个疯子,老子要跟你离婚!”
妈妈把颤抖的我抱在怀里,小心的安慰了许久,
才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
“再动我的女儿一根头发,我跟你拼命。”
爸爸甩了袖子离开了,转身进了婶婶家。
三个人又是给在外地打工的小叔打电话,又是商量着要不要报警。
5
最后折腾到天擦黑了,两道身影从小路上越走越近。
“程宇家长在吗?谁是程宇家长!”
婶婶急急忙忙的打开电筒,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我是我是。”
程宇的班主任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程宇。
我写完作业,正要上楼顶收衣服。
就听见程宇在鬼哭狼嚎,接着是婶婶的咒骂声。
她边哭边骂:“你个挨千刀的,大人找你都找疯了!”
“你跑到同学家里去玩游戏机?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程宇比婶婶哭得更大声,因为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我给姐姐说了的,呜呜呜,我怎么知道,姐姐没告诉你们。”
婶婶听完更生气了,抄起藤条又把程宇打了一顿。
大人们如果认定了你有错,反驳的话会被他们默认为是狡辩。
只会被打得更狠,很显然,程宇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当然不会认错。
爸爸问程宇:“你确定跟你姐姐说了的不?”
程宇屁股开了花,重重的点头,依然坚持自己没错。
他说他是儿童,所以儿童节他想怎么过,都是他的自由。
而我没有传达他去了同学家的事情,就是我十恶不赦。
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他去同学家里了。
放学时他想叫住我,但我根本没有理他,也没有听他说话。
爸爸上楼把我提到程宇面前对峙,程宇心虚的看了看我。
奶奶凑过来,质问我安的什么心。
“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弟弟怎么了你,你要害死他啊!”
奶奶说罢,在我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我痛得连连往后躲。
爸爸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提着我的衣领不松开。
我对着还在厨房洗碗的妈妈大喊:“妈妈,救我!”
妈妈自从两年前用锅铲把爸爸打骨折之后,好像慢慢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旁观、软弱,一昧让我谅解、忍让的妈妈了。
她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顾一切的站出来。
我望向系着围裙的妈妈,原来有靠山,是这种感觉。
我曾经无比羡慕程宇,只要他开口,家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靠山。
他打碎了碗,只要说一句是我打碎的,所有人都会相信他。
他弄丢了钥匙,偷了邻居的橘子,只要说是我干的就可以完美脱身。
所以这一次,他和往常一样,习惯性的把错误归咎于我。
以往我从来不反驳,因为反驳了,只会遭到更严重的惩罚。
就像今天挨打的程宇一样,从前没有人会相信我,也没有人会帮我。
“我放学就走了,没有跟他说话,他说跟我说了的,有谁能证明吗?”
我抱着妈妈的手臂,一字一顿的反驳奶奶。
程宇跪在地上,震惊的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不给他背锅。
他支支吾吾了很久,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从前他只需要栽赃我。
剩下的一切,自有大人们去办。
婶婶心里跟明镜一样,一直知道是她儿子在闯祸。
但今天没有我背锅,她面子上挂不住。
抄起藤条,装作要继续打程宇。
6
“你自己犯了错,你还敢诬陷你姐姐?”
“今天不打死你,你妈我就不姓何!”
奶奶护着程宇,爸爸打圆场,
不过是自知理亏,演给我和妈妈看罢了。
奶奶扶起程宇把他带进屋里,爸爸还在劝婶婶。
我拉住程宇,要他给我道歉,他却直接给我翻了个白眼。
我拉开他的书包,把他书包里的奥特曼卡片全部倒了出来。
然后用座机给远在外地的小叔打了电话,汇报了程宇的光辉事迹。
剩下程宇在原地手忙脚乱的捡画,婶婶气得嘴都歪了。
程宇从小就被一家人寄予厚望,算命的都说他将来有官相。
小叔对他的学习最是严格,一心指望他好好读书,考大学。
听到这些事,小叔没隔几天就从外地赶了回来。
我让妈妈把事情故意说给村里的蔡阿婆听。
她是村里最嘴碎的老太太,等小叔回家时。
程宇撒谎打游戏机,被班主任抓到的事,已经传遍了。
小叔提着行李刚走到村口,就有长辈劝他要好好管教孩子。
小叔回家之后,把程宇原本结疤的屁股,又打开了花。
程宇因为屁股要养伤,请了一周假没有去学校。
等他回学校时,发现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们班主任把他的事情当做反面教材,
在早晨的课间操讲话上,讲得义愤填膺。
程宇欲哭无泪,在学校彻底社死,回家还要面对非打即骂的爹。
性格比以前收敛了不少,也逐渐开始认真学习。
上了初中,小叔甚至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陪读。
小叔白天在镇上上工,晚上就盯着程宇学习。
奶奶四处吹嘘,她的金孙孙学习成绩好得不得了。
婶婶也在小面馆里做帮工,别人问起来。
她自豪的说要给她家程宇存大学学费。
妈妈不理会他们,和爸爸分居很久,但终究没有离婚。
以爸爸的条件,找不到比妈妈更好的,爸爸心知肚明。
每个月只是打点生活费回来,也不再交工资给妈妈。
直到我中考那年,考了607分。
按照以往的分数线,我能上县城最好的一中。
妈妈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破旧的座机里传出的分数播报。
默默的流下了泪水,她从来,都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
我们娘俩开心了很久,但却久久没有等到学校的通知书。
直到村里在一中读书的哥哥放假回来,妈妈和他搭话。
“607啊?考一中差一分,婶子,你们没有接到学校的电话吗?”
“录取线差5分之内交五千择校费就可以上了,婶子,给俊俊凑凑吧,就差一分,不上一中多可惜啊。”
妈妈没有小灵通,平时打电话的座机也是小叔家搬走不要的。
只有爸爸有一个二手的,学校肯定是把电话打到爸爸那儿去了。
但爸爸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了,妈妈对择校费的事毫不知情。
村里的哥哥还提醒妈妈要早点交钱,要是学生满了学校可能就不录了。
“婶子,俊俊成绩这么好,千万不能耽误了啊,后天就是最后一天缴费了。”
7
妈妈急急忙忙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在电话里不耐烦的回道:
“打电话就知道要钱,考不上就别去读!就是差半分,也是她没这个命!”
妈妈懒得跟爸爸争辩,下了最后通牒。
要是耽误我上一中,这个婚就离定了。
爸爸不情愿的答应了,说好后天上午十点在一中汇合。
妈妈坐在卧室的床头,从一个破旧的小布包里,拿出一沓钱数了又数。
数了二十几张一百出来,这是她从生活费里抠出来的。
加上她种菜、种玉米粮食卖的,总共也就不到三千块钱。
“俊俊,妈妈没用,不能像你小叔那样,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你。”
我拉着妈妈的手,安慰她没关系。
“我长大了,本来就要学会独立。”
到了约定的当天,天边才刚泛起白光,妈妈就拉着我起床出门。
我们走到村子口搭了小巴,转了两次车。
最后又坐了一趟公交,才到一中门口。
到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多了。
爸爸还没来,妈妈带着我在学校一路问路。
终于找到了招生办所在教务楼。
三楼招生办的办公室门口,挤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排队都排到楼梯口了。
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怯生生的问了在队伍末尾的一个阿姨。
那位阿姨笑道:“大姐,你也是来给娃交钱的吧?排在我后面吧。”
排队期间,那位阿姨得知我考了607,夸了我很久。
随即脸色又暗了下去:
“你家娃交五千就够了,我家娃差得多,得交一万多呢。”
“要不是划片划到一中,交再多钱我们都读不上。”
夏天的太阳很毒,走廊里人多又不透气。
我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妈妈就用小蒲扇给我扇风。
随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嘴的讨论,队伍慢慢的往前移。
很快,我和妈妈就排到了办公室门口。
门口贴着一张A4纸,写着流程。
先填表再交钱,再去教务处签字。
办公室的挂钟突然叮了一声。
妈妈猛的抬起头,原来已经11点了。
妈妈让了好几位后面的家长往前走,又叫我去学校门口等着。
“你爸爸没来过学校,怕找不到路,你去学校门口等他。”
妈妈留在走廊里排队,我匆匆跑下教务楼。
站在校门口望着,生怕错过了爸爸的身影。
保安亭里的叔叔叫我:
“同学,等人呐?进来等吧,可别中暑了。”
保安叔叔把电扇开到三挡,又按下摇头键。
倒了杯水递给我,说道:“来喝点水。”
“可不能给祖国的花朵渴着了。”
叔叔跟我打趣,我却笑不出来。
只道了声谢谢叔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外面。
一中在县城的城中心,外面就是主干道。
来来往往的车子过了一辆又一辆。
人流一拨又一拨的经过。
我唯独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太阳攀升到最高处,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肚子饿得一直咕咕叫,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保安叔叔。
他从抽屉里拿了个蛋黄派给我,叫我先垫垫。
“小丫头,吃了饭再回来等吧。”
8
见我不为所动,保安叔叔拿着饭盒去了食堂。
我依然盯着人流,嘴里嚼着蛋黄派,我突然吃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的。
妈妈从背后拍了拍我,我盯得太投入,被吓了一跳。
她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俊俊,今天是程宇生日?”
我想起了前两天小叔给座机打电话。
叫奶奶早点下来耍,吃了饭再回。
应该就是程宇生日,平时奶奶从来不去镇上。
我点点头,问妈妈:“怎么了吗?”
妈妈没有回答,带我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我以为上不了一中了,怕妈妈伤心,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妈妈,我读其他学校,也能考上大学!”
县城很小,一中是唯一的一所公立重点高中。
上不了一中,我可以上普高里最好的二中,录取线是539。
拥挤的公交车里,妈妈出神的望着车窗外。
逆着毒辣的阳光,我分明看见妈妈眼角的晶莹。
自我记事以来,妈妈从来没有哭过。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
村里人都说她是程家坝的林黛玉,柔弱温柔又漂亮。
脾气也好,嫁过来十多年,没有和任何人起过冲突。
可我知道,妈妈从不软弱,相反,她比任何人都坚强。
“程宇生日,你爸指定在他家,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以前妈妈从不赶热闹,就是亲戚家办事邀请她,她也很少去。
但这一次,妈妈好像下定决心要去给程宇过生日。
我们紧赶慢赶,赶到镇上小叔家的出租屋里。
一大家子吃完饭,正在给程宇唱生日歌。
程宇带着小皇冠,闭着眼睛在许愿。
婶婶挂着假笑来迎接,问我和妈妈吃饭没。
屋里两家的亲戚也出口附和着婶婶假意的关心。
妈妈拂开婶婶的手,看也没看坐着的亲戚长辈们。
奶奶甚至啐了一口痰在地上,但妈妈没有理会。
她拉着我,径直走向正在和小叔碰杯的爸爸。
妈妈将酒杯抢过来摔在地上,杯子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
吵闹的亲戚们瞬间没了声音,空气都彷佛凝固了一般,
妈妈拽住爸爸的手,一把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来:
“耽误你两个小时,民政局走一趟吧。”
当妈妈说出这句话时,我以为她是真的要和爸爸离婚。
没想到她来了个声东击西。
爸爸是不同意离婚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爸爸挣脱了妈妈抓着的手,对妈妈吼道:
“你又发什么疯,天天就拿离婚说事?”
亲戚们也开始和稀泥,都劝家和万事兴。
奶奶听见妈妈要离婚,深知以爸爸的条件。
离了婚只能打光棍到老死,立马转变了态度。
“家美,有什么事好商量。”
转头又假意斥责了爸爸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以往他们都是这样敷衍过去的,家家户户都如此。
“程老大,你还想过下去,就把俊俊的择校费交了。”
妈妈图穷匕见,也不再提离婚,只是要钱。
爸爸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
死死的攥在手上不愿意松开,被妈妈一把夺了过去。
妈妈数了数钱,然后把钱包放进衣服的内衬口袋里。
又一次拽住爸爸的袖口,往门外拉。
9
爸爸生气的甩开了妈妈的手,红着脸吼道:
“刘家美,你真的以为老子不敢跟你离婚?”
小叔见事情闹得有些不可收拾了,赶紧上来拉住爸爸。
“你三个月的工资,才两千块钱?”
“不想过了就走民政局!”
听见钱,婶婶很不自然的看了看程宇。
程宇正盯着蛋糕,有些嘴馋的舔了舔下唇。
爸爸说妈妈无理取闹,双手环臂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当一个男人心虚理亏的时候,总是会说出这句无理取闹。
妈妈突然用凶狠的眼神望向程宇。
程宇被盯得害怕,转身去拉婶婶的手臂。
婶婶这才缓慢的从屋里拿出一个红包。
那是爸爸给程宇的生日红包,里面足足有一千块钱。
我看着妈妈数了两遍的红色钞票,自嘲的笑了笑。
进门之前,我一直想要一个答案,想知道爸爸是不是忘了。
当与我的约定和程宇生日撞了时间时,爸爸毫不犹豫的选择来给他过生日
看见那个大红包时,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是忘了,他也许,从来没有想过要来交钱。
拿了钱,妈妈对爸爸说:
“以后每个月的工资,必须按时交给我。”
爸爸不服气的回道:“你算什么东西?”
妈妈转头对着所有亲戚,眼神盯着小叔和婶婶。
“你们听好了,如果程老大哪个月的工资少交了一分钱。”
“我就挨家挨户的上门来要,第一个,就是你程老幺!”
小叔听见这个话明显生气了,想出口反驳,被婶婶摁住。
婶婶心里最清楚,这些年来,爸爸有多少钱花在程宇身上了。
临走时,我肚子饿得咕咕响,我问爸爸:
“爸爸,这蛋糕是你给弟弟买的吗?”
爸爸厌恶的看了我一眼,但却没有反驳我。
当天下午,妈妈就赶到一中交了择校费。
我们回家吃蛋糕时,我先给妈妈切了一块。
一想到程宇哭着撒泼打滚的样子,我就想笑。
程宇这个寿星,盯了好久,就等着吃蛋糕,
却被我连包装袋一起,打包带走了。
他终于也知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是什么滋味了。
拿回来才发现,蛋糕朝着他的那一面,被挖了个大洞。
这是我第一次吃生日蛋糕,这么多年来,我的生日,从来只有一个水煮蛋。
我好奇的问妈妈:“你真的想和爸爸离婚吗?”
妈妈把蛋糕里的水果夹心舀给我。
“不离,只要他工资交回来,死在外面我都不得去收尸。”
妈妈也试探性的问我:“俊俊,你不怪你爸爸吗?”
我摇摇头说:“怪了也没用,随便他。”
我又吃了一口水果夹心,真甜啊,我在心里想着。
即便爸爸不是买给我的,我也吃到了。
等我考上大学赚了钱,天天都给妈妈买这么好吃的蛋糕。
但去了学校才发现,考大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中的尖子生扎堆,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
高一摸底考试,年级五百多个人,我只考了三百多名。
我躲在学校最偏僻的花坛背后,哭了很久。
10
肿着眼睛回到教室,又不服输的继续学习、刷题。
我一分钟也不想耽误,就连睡觉之前,都要看一遍单词。
老师要求早上6点半进教室,我6点就在教室早读英语了。
等同学们陆续来了,我就改朗读为默读,记文言文词义语法。
在遇到数学之前,我一直以为,努力可以填平一切。
可数学,我拼了命的学,刷题、总结、整理错题、背公式。
却依然在及格线边缘徘徊,永远无法考高分。
我花在数学上的时间,比语文英语加起来的时间都要多。
高一期末考,我的数学,依然没有及格。
那种努力之后却深深落空的感觉将我包围。
一直到同学们都离开了,我还没回神。
班主任林老师轻轻拍了拍桌子,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木楞的拿着成绩单,挎着洗得发白的书包起身。
走出教室时,她叫住我:
“程俊俊,要是数学学不好,就读文科吧。”
我停住脚步,爸爸一直叫我选理科。
他说厂里新来的大学生,都是理科生。
实习工资都比他这个老员工还高得多。
我跟林老师坐在教室里聊了很久。
她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要学会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最大,而不是硬要去啃啃不动的骨头。
如果我选文科,以目前的成绩,可以进实验班。
而且理科班的人数是有限制的。
硬要选理科,我估计都不一定能分到班级。
最后落榜,还是会分到文科的普通班里。
我纠结了一个暑假,还是决定听老师的。
高二开学,分班考试成绩出来后,我如愿进了实验班。
妈妈高兴,主动给厂里的爸爸打去了电话。
厂里的叔叔听到了,十分羡慕爸爸。
“老程啊,你家丫头真争气啊,我家小子要是能考上一中,我做梦都要笑醒。”
“初中不知道上了多少补习班,就上个了二中,浪费钱!”
爸爸回来说,程宇绝对能考上一中。
他说程宇打小就聪明,学东西一点就透。
还叫我要保持,别到时候被弟弟超过了,被人看笑话。
每周放假回家,我也只顾埋头做题背书,根本没听他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程宇又一次被班主任抓了。
这次是初中班主任,抓到他和同学在黑网吧上网玩游戏。
程宇被班主任勒令请家长,他怕挨打,不敢告诉小叔。
就一个人回了老家,借口回来看奶奶,实际上是求爸爸去学校见老师。
爸爸装模作样的把程宇训斥了一顿。
“小宇,大伯跟你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哈。”
“你姐姐都考上一中了,你比她聪明,只要稍微用点心,考个一中不是问题。”
程宇撇了我一眼,眼里依旧充满鄙夷。
但面对爸爸,他还是乖乖的答应了,并承诺一定好好学习。
只是不到一个月,他又被班主任抓包在网吧。
班主任直接给他家里打了电话,叫大人来学校。
小叔知道后,气得把家里的碗都摔了一地。
11
十五岁的程宇,屁股梅开二度,在家里养了半个月。
回到学校后,程宇老实了很多,再也没有被请过家长。
一直到我高二下学期回家休息,问爸爸程宇中考考得怎么样。
奶奶听见了,用恶毒的眼神瞪了一眼。
“都怪你,偷了我家小宇的运气,害他考不上高中。”
“浪费程老大五千块钱,才读个高中,给你得意完了?”
我心中一阵无语,程宇天天去网吧玩游戏,考得上才有鬼。
我直接回怼老太婆:
“你就是给程宇交五万块钱,他也读不上一中。”
“说我抢了他的运气,我就抢了,我抢他一辈子运气!”
“有本事,你就叫他自己抢回来啊!”
老太婆被我怼得哑口无言,抬起手就想和以前一样打我巴掌。
但我如今比她高出半个头,轻轻松松就把她那皱巴巴的手打开了。
老太婆一如既往的跟爸爸哭诉我顶撞长辈,不孝不义。
爸爸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就让我回屋学习了。
他不再对我横眉冷眼,但也谈不上关怀备至。
因为程宇没考上高中的事,小叔一家鸡飞狗跳了一个月。
最后决定送程宇去读职高,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混个高中文凭。
没想到程宇却坚决不去,他说要去参加省里的游戏比赛。
小叔一巴掌把程宇扇倒在地上,骂他被电脑病毒感染了,疯了。
婶婶把程宇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他只要出门,必去网吧。
关了一个星期,突然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找上了小叔家租房的地方。
男人跟小叔亮出了国家级教练的证件,还拿了一堆文件出来。
据说教练在小叔家聊了很久,还夸程宇是难得一见的天才选手。
“进国家队训练不要钱,你们一定要支持孩子,管好孩子生活就行了,其他的就交给我们。”
听见不花钱,小叔才放下警惕,同意第二天去训练基地参观。
从基地参观回来后,小叔就决定送程宇去训练。
婶婶回村拿菜,和村里的阿姨们炫耀着:
“我家小宇不上高中,是因为他不喜欢读书。”
“要是真的比学习,可不是有些女娃娃比得上的。”
阿姨们问婶婶,是不是进了电竞国家队,就是小明星了。
“那是迟早的,教练都说了,小宇天赋好。”
“等进了国家队,那就是国家级的选手,可以代表中国参加比赛的。”
阿姨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电竞,但却知道游戏的概念。
纷纷感叹,原来游戏玩得好还能代表国家去参加比赛。
一个个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让婶婶笑开了花。
程宇正式进训练营之前,小叔甚至在镇上的饭馆里包了席炫耀。
提前一个月就邀请了家里的亲戚和邻居准时去吃席。
我早早的回了学校,高三开学早,学习时间也紧。
寝室熄灯了,我就去厕所门口蹲着学。
一直学到上下眼皮都打架了,我才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位睡觉。
放月假那天,我回家拿入秋要穿的衣服,却看见爸爸在偷存折。
12
衣服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地,各种文件本本也被随意丢在水泥地上。
爸爸拿着存折就走,妈妈提着刚摘的大白菜回来。
我正黑着脸,拉着爸爸的衣袖,不让他走。
或许第一次见到我如此阴沉冰冷的表情。
爸爸开口解释道:
“我有点急用,你别管,工资发了补上。”
妈妈看了我一眼,我依然冷漠的拽着爸爸衣袖。
妈妈把手伸进爸爸衣服里,一把就掏出了存折。
“今天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小叔一家又回来拿菜拿肉了,奶奶正准备叫爸爸吃饭。
就撞见两个人吵架,她出口必然是吼妈妈:
“你一分钱不挣,你没资格管,这钱是我儿挣的,把钱拿出来。”
妈妈说要钱可以,离婚就行,两个人把存款分了。
奶奶撺掇着爸爸离婚,说反正有小明星侄儿给他养老,不怕。
爸爸原本不同意离婚,我如果考上大学给他挣了面子不说。
读完大学,我就能挣钱养他们一家子了。
奶奶一提到我读书就更生气了,说用大钱的时候还在后头。
“丫头迟早要嫁人,你还想供她念大学?多亏啊,老大,你蠢啊!”
爸爸犹豫了,但妈妈很坚决。
爸爸偷的那个存折,是她给我攒的大学学费。
她知道程宇要训练要花钱,爸爸不会再把工资给她了。
高三那年,他们终于还是领了离婚证。
妈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村里,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最便宜的单间。
早上卖早餐,白天打零工,中午和晚上妈妈都会给我送饭。
我起早贪黑的备战高考,两耳不闻窗外事。
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最后倒数几天。
我争分夺秒,生怕错漏了一个知识点,少看了一道题。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并未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
开启金手指,轻轻松松考上985、211学校。
我资质普通,拼尽全力,也只上了一所本地的普通一本。
但我和妈妈都很知足,我们在出租屋内相拥而泣。
后来我才知道,奶奶曾多次来学校找我,都被保安拦住了。
而她找我的理由,是想用骚扰我学习,来威胁妈妈和爸爸复婚。
爸妈离婚不到三个月,爸爸就失业了。
厂里技术革新,他年纪大了,文化水平又低。
新的技术学不会,旧的工作动作又慢。
新上任的经理,一来就把他们这批人裁了。
爸爸年过四十,又没文凭,找工作四处碰壁。
好不容易找到新工作,没做多久又被大学生代替了。
县城工作难找,最后他干脆回了老家种地。
当他自己种地时,才发现远比想象的辛苦,又想起了妈妈的好。
但妈妈坚决不复婚,警告老太婆再来骚扰她就报警。
爸爸离婚时分的三万块钱,都给程宇买了新设备新电脑。
小叔向爸爸保证,程宇将来有大出息,绝对会给他养老。
据说程宇很争气,前前后后拿了很多比赛奖项回来。
暑假就要去参加全国性的比赛了,还是免费报名的那种。
但往返全国的机票、住宿、教练跟陪都要自费。
13
比赛三个月,算下来总费用要十万块钱。
爸爸拿不出来钱,奶奶就把棺材本都给了程宇一家。
一家人一心期盼程宇能在全国大赛上拿个好名次。
我和妈妈最后一次回了学校,告别了林老师。
妈妈带我去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肯德基,正好碰到婶婶带着程宇。
婶婶大方的给我也点了一份一样的套餐,程宇戴上了眼镜。
半年多不见,好像长高了不少,安静的站在婶婶旁边喝可乐。
再后来,妈妈带着我去大学报道,她在学校门口支了个小吃摊。
我下课了,就去给妈妈打下手,收钱打包,一气呵成。
再一次看见婶婶和程宇,已经是一年后了。
电视上的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最新的新闻。
婶婶扑在地上,对着镜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像瞬间老了很多,头上白发在灯光下十分明显。
她面前的训练基地,早已经人去楼空,成了空房子。
记者告诉程宇,他那些证书,都是假的,章也是伪造的。
小叔一家为了程宇的选手明星梦,前前后后投进去了五十多万。
被所谓的训练机构骗了个精光,奶奶怄得要投河自尽。
小叔受不了打击,独自一人去了广东,重新进厂打工。
爸爸没日没夜的种菜,卖了点钱,也只够他的大侄儿吃饭生活。
如今已快满18岁的程宇,坚持认为自己是有天赋的游戏选手。
记者帮他们找到了真正的青训队招募老师。
经过测试,程宇的确有点天赋,但是耽误太久了,已经过了最佳参训年龄。
青训队的队员,如今只招16岁以下的。
程宇把自己关在家里,游戏也不玩了,成天成天的发呆。
爸爸为了程宇,去山上挖珍贵的中药药材卖钱。
一个普通的冬日,他摔了一跤,再起来时,发现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
村医诊断为轻度中风,无法再下地干活,并且终生要人照顾。
年过七十身体强硬的奶奶,如今却担负起照顾儿子的工作。
爸爸希望程宇回来看看他,程宇却连他的电话都懒得接。
奶奶四处打听,要到了我的电话,一个电话打过来。
开口就让我马上缀学回家照顾爸爸。
我笑了,在电话里回怼老太婆。
“你做梦,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看他一眼!”
奶奶说要去法院告我,不给自己亲爹养老,是犯法的。
我叫她尽管去,我等着收法院的传票。
怼完老太婆,我正要挂断,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俊俊,爸爸错了,爸爸对不起你,能不能.....”
我按下挂断键,没有耐心继续听他说什么。
他的道歉,对于十岁的我,或许比宝石还珍贵。
但现在的我,听到这些,就如同听电话噪音一般。
老太婆说话真不算话,一直到我大学毕业,都没收到法院的传票。
毕业后,辅导员建议我以应届生的身份考公。
14
我积极备考,当年年底,上岸了周边一个区县的公务员。
领导很照顾年轻人,单位里的大学生也很多。
我扎根在这里,还捡了只小猫,取名为福福。
妈妈把小吃摊搬到了这里,夜市热闹的时候,忙不得不可开交。
小猫一天天长大,房东知道后,很介意养宠物,就叫我们搬走,
我把户口迁到工作地,休息日就和妈妈一起去找房子。
时间过去了两三年,我已经不再关注程家人的消息了。
倒是村里蔡阿婆的孙女,和她一样八卦。
我们有QQ好友,以前经常讨论学习。
她考回了村里当大学生村官,立志干出一番事业。
一听说程家的事,就迫不及待的告诉我了。
程宇几乎从来不出门,每天就是在家吃饭打游戏。
不上学也不愿意去工作,等着婶婶喂养。
婶婶每天做活回来,还得给二十多岁的儿子做饭洗衣服。
但凡说了两句重话,程宇就打开窗户威胁婶婶,再说他就跳下去。
小叔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婶婶心里明白,他是把他们母子抛弃了。
经常在夜里忍不住大哭,程宇听见了,就会不耐烦的大吼:
“一天就知道哭,烦死了,闭嘴啊!”
奶奶不仅要种地,还要照顾瘫痪的爸爸,咒骂声大老远都能听见。
骂自己命苦、造孽,骂爸爸为什么不赶紧死,临老了还要拖累她。
爸爸瘫在床上,由于奶奶的虐待,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了。
奶奶不解气,骂婶婶耽误她的宝贝金孙,教不来孩子,骂我和妈妈没良心。
对于小叔和程宇,她就怪他们运气不好,还去庙里给他们父子求转运符。
我听完之后忍不住发笑,老太婆连骂人都这么偏心,一点没变。
“俊俊姐,他们一家人都上反诈宣传节目了,差点没给我笑死。”
“我奶说他们想出名想疯了,前前后后被骗了一年多,硬是没发现。”
我叮嘱小蔡,叫她不要告诉他们关于我的任何事,我不想再和他们有瓜葛。
小蔡表面答应了,实际和她奶奶一样,嘴巴没把门的。
当天老太婆就知道了我考上公务员的事。
她在家门口大哭,说我这个赔钱货抢了她金孙孙的气运。
小时候,算命的说过程宇有官相,最后却是我进了体制内。
奶奶疯了一样,花钱找人来家里跳大神。
说是要从我身上把气运夺走,还给她的宝贝金孙。
提到我奶奶,小蔡言语间尽是鄙夷:
“封建迷信真可怕,白白浪费钱,还不如存着养老呢。”
我这次学乖了,我和妈妈贷款买房的事,我们谁也没说。
虽然只是一个两室的二手房,但对于我和妈妈来说,那就是家。
搬新家那天,我买了一个慕斯蛋糕。
蜡烛在蛋糕上闪闪发光,我拉着妈妈的手。
“妈妈,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难得一个像样的。。。情节正常的作品
很接地气
五星!
终于有一篇正常的文了
难的看到这么正常的文,写的也挺好的
不精彩,但难得真实[点赞][点赞]
终于不是爽文了
只能说还行,一个被欺压到十岁的孩子,哪怕母亲突然成为了她真正的靠山,也是很难做到用言语去反击那些曾欺压过自己的人的,至少在高中之前很难做到,写到父亲从医院回来后那一段就显得不真实,当过小孩子的人都知道,在你没有靠山的时候,哪怕对方只比你大一岁,对方在你眼中都会显得无比高大,更何况他还是你的父亲,所以我觉得作者要么忘记了自己小时候被人欺负时的感觉,要么家庭幸福美满,没有这种体会。
🐯毒不食子
这老太真气人
还不错[点赞][点赞]
最讨厌村里的老虔婆
什么名字
无耻。
愚蠢的男人就配这种结局,该死的老太婆坏了一家的风水
毫不犹豫五星!
那是你亲弟啊!
写得不错
终于有一个正常的了!必须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