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与郭子仪相互有救命之恩之事虽见于正史但未必为真

史海撷英 2025-01-29 16:43:00

提起中国的历史,一方面不得不承认我国数千年来有修史的传统,使得数千年来我国的历史从未断绝;但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感叹“正史未必真,野史未必假”。历史上有很多人因为秉笔直书而丢了性命,最著名的莫过于“崔杼弑其君”的事情;也有很多人出于各种原因搞出一些类似于小说的内容,后世甚至将其视为正史,其中《晋书》里面就充斥着各种怪力乱神之类的内容,很难让人相信这种书也是正史。其他的正史里,自相矛盾之处也屡见不鲜。司马迁在史书中就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内容,而且关于西周灭亡的记载和《古本竹书纪年》是完全不同,一个堂堂正统的周天子周携王竟然不见于史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其实关于唐朝的历史也出现了这种情形。其中李白与郭子仪曾经相互有救命之恩的故事虽然见于史书,但经过考证却发现此事或许是子虚乌有。

元末明初张宪曾写《胡姬年十五拟刘越石》一诗:“胡姬年十五,芍药正含葩。何处相逢好,并州卖酒家。面开春月满,眉抹远山斜。一笑既相许,何须罗扇遮。”同样的是并州相逢,诗仙李白意气风发,仗剑天涯,斗酒诗百篇,可未来的大唐战神郭子仪就垂头丧气,命悬一线了,《新唐书・李白传》曾有记载:“初,白游并州,见郭子仪,奇之。子仪尝犯法,白为救免。至是,子仪请解官以赎,有诏长流夜郎。”

“一代威名迈光弼,千秋知己属青莲。”这是一首咏史诗中评论唐朝名将郭子仪的诗句。郭子仪是唐朝功高盖世的大将,武举出身,安史之乱时任朔方节度使,在河北打败史思明叛军,后又联合回纥援军收复长安、洛阳,功居平乱之首,晋为中书令,封汾阳郡王。唐代宗时,叛将仆固怀恩勾引吐蕃、回纥军队进犯关中,郭子仪审时度势,只带几名随从深入虎穴,说服了回纥,智退吐蕃。郭子仪戎马一生,屡建奇功,以84岁的高龄才告别沙场,有“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之美誉。唐朝因为有他而获得了20多年的安宁。

关于李白与郭子仪之间的关系,有这样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当初,大诗人李白游历太原,邂逅了左卫长上郭子仪,左卫长基本上就是看门小官员。李白见这人长得高大雄壮,气宇不凡,谈吐间竟是英雄本色,李白感觉这人不一般。一问才知道,郭子仪比自己还大,他武举出身,虽然身份卑微,却非常优秀,其成绩在武举里为异等(一等),也就是最好的成绩。郭子仪因为心情问题,造成工作上的失误,军法向来严明,像郭子仪级别这么低,失误若严重一点,足以被杀头。郭子仪被抓后,郭子仪请家人找李白帮忙。

郭子仪牢记自己的并州之祸,更铭记李白的并州之恩,开始了崛起发迹之路。此时,已年届不惑的郭子仪真正大彻大悟了。他将智商、情商融为一体,拼命工作,秉烛夜读,他的职务也就开启了升迁之路。

郭子仪

不过,在他58岁之前,他升迁之路虽然顺畅,但大多都是副职,他过人的才华,过硬的作战能力,过强的个人魅力都没有真正发挥出来。直到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干儿子安禄山叛乱,让这个基本都是副职、低职的郭子仪逐渐达到了人生巅峰。

天宝十四载(755年),安史之乱爆发,郭子仪被迫为母守孝,以卫尉卿、单于安北副大都护、灵武郡太守,兼摄御史中丞,权充朔方节度副大使征讨安禄山。后来,郭子仪又与李光弼、仆固怀恩、浑释之、陈回光等著名将领,攻打安禄山、史思明,保卫大唐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尽管也有战败的时候,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他胜多败少。盛唐在风雨飘摇中,是他率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硬是再造大唐。就连唐肃宗也明确地说:“虽吾之家国,实由卿再造。”

郭子仪不仅平定安史之乱,而且在唐代宗时期,吐蕃勾结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梁崇义在襄州反叛,驻扎在汾州的河北副元帅、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更是暗中召回纥,联合攻打大唐。郭子仪以一己之力退敌兵,收复长安。

郭子仪堪称大唐战神,而他是出将入相,生前封王,连皇帝都称尚父,享受着姜子牙一样的待遇。

郭子仪最大的能力还不是治国、打仗上,而是为人处世上,《旧唐书》对他的评价很高:“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三十年。校中书令考二十有四。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侈穷人欲而君子不之罪。”

李白

一场安史之乱,郭子仪位极人臣,封王拜相。同样是安史之乱,整天游山玩水的李白,也不能愉快地来场一说走就走的旅行了。再则说了,自己是富二代,老爹是做生意的,考取功名是不能了。辛苦写好的求职信,马屁拍得自己都感觉恶心,硬是石沉大海。看自己一天天老去,总仗剑天涯,总游山玩水,总吟诗作赋,总纸醉金迷也不是办法。人生难得一回博,再不疯狂就老了,总是要搏一搏,说不定诗人变卫霍!

至德二载(757年),57岁的李白投奔了唐玄宗家老十六永王李璘。大诗仙浪漫主义高涨,诗兴大发,一口气做了十一首《永王东巡歌》,写得那叫一个好。可打仗不同于吟诗,战神郭子仪基本不吟诗,却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李白的诗光芒万丈,却拿安禄山、史思明无可奈何。最关键的是,永王东征还败了。

那时的永王可是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使,江陵郡大都督,他对九五之尊还是很有想法的,可奈何实力不济,起兵反叛,最后被江西采访使皇甫侁射杀。诗仙作为永王的狗头军师,涉嫌起兵叛乱,这罪大了,论谁一句话也难救他。

至德二载(757年)的郭子仪虽然没有封王,但那时的他也是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年十二月,在郭子仪的带领下,基本被收复了河东、河西、河南,郭子仪被加封司徒、代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郭子仪上朝,肃宗皇帝派人迎接,不断地说他对大唐有再造之恩。“至是,子仪请解官以赎,有诏长流夜郎。”

看起来,这一文大诗仙,一武大战神,惺惺相惜,相互救命,并且有《新唐书》明确记载,没有什么问题。

可历史最讲究在证据上,往往是孤证不立。唐裴敬的《翰林学士李公墓碑》倒是也有类似的记载:“又尝有知鉴,客并州,识郭汾阳于行伍间,为免脱其刑责而奖重之。后汾阳以功成官爵请赎翰林,上许之,因免诛。其报也。”

赵翼

看似可信度很高。不过,历来也有不少研究者怀疑其真实性。如著有《廿二史札记》的清代史学家赵翼就曾经在《瓯北诗话》里指出:“青莲救郭子仪,及坐永王璘事,得子仪救解,此见乐史序中。谓‘白有知鉴,客并州时,识汾阳王郭子仪于行伍,为脱其刑责而奖重之。及白坐永王璘事,子仪请以己官爵赎其罪,上许之,而免诛’云。《新唐书》本传亦载之。然青莲集中无一字与 子仪往来者。当其系狱时,以诗上崔涣、宋若思求雪。如果有德于子仪,岂无一字乞援?即或道远不相及,而子仪救释之后,何又无一字述其恩、记其事?则此事之有无,未可信也。集中有《赠郭将军》一首,云:‘将军少年出武威,入掌银台护紫微。’此又非子仪履历,当另是一人。《赠张相镐》诗云:‘卧病宿松山,苍茫空四邻。闻君自天来。目张气益振。’按张镐以宰相兼河南节度使,出师河南,在至德二载之秋,而永王璘之败,在是年之春。璘败,青莲即亡奔宿松,被系寻阳狱,安得以诗赠镐?岂亡奔宿松时,尚未被系,闻镐将至,以诗干之耶?”这种怀疑不能说没有道理。泾县县令汪伦只是邀请李白到家中做了一回客,喝了几杯美酒,李白便留下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诗句,如果李白与郭子仪之间相互有救命之恩,不可能不留下片言只语。

其实,除了上面的理由外,这个故事的时间和地点也明显存在漏洞。郭子仪出生于武则天万岁登封元年(696年),故事中说他20岁时在太原服役,其时应该是开元四年(716年)。而李白生于长安元年(701年),他才15岁,还居住在四川绵州彰明县(今四川江油)乡下,怎么可能到太原去搭救郭子仪呢?

李白在24岁时才离开四川,沿长江而下流浪东南各地。开元十五年(727年),李白流浪至安陆(今湖北安陆),经朋友撮合与前宰相许圉师之孙女结婚。他在此地停留了十年后,因老婆去世,又继续北上流浪,到过长安、太原,后寓居山东任城(今山东济宁)。也就是说,李白到太原,是开元二十五年(737年)以后的事情。此时的李白仍是一个流浪汉,而郭子仪已是北方边境军事重镇单于都护府的副都护,属于级别很高的将领了。

那么,郭子仪甘愿以其官爵为李白赎罪是否可信呢?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同样是微乎其微。虽然李白于天宝元年(742年)经道士吴筠推荐,受到朝廷召见,供奉翰林,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起草诏敕的文职,没有什么权利,而且没干多久就遭陷害被赶出了朝廷。郭子仪长期驻扎在边境,李白想同他混个脸熟可能都难有机会,成为至交就更无可能了。试想,如果郭子仪与李白真是“千秋知己”的话,那李白被赶出长安后,根本用不着再去流浪了,直接到郭子仪手下混个差使岂不更好?

所以,李白与郭子仪相互有救命之恩这个故事,尽管出自正史,但并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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