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我命由我不由天》第四卷：悟道

前文链接：第四卷第五十六章

杜大成抬起头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邱处机，犹疑片刻才低声说道： “怕！”

“怕你还敢吃？”邱处机问道。

变龙甲之毒非同小可，宜迟中毒时候的情景杜大成不是没看见，看见了那种情形居然还敢以身试毒，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大的胆量和决心？

“可是我不试药，却又让谁试去？”杜大成说道，虽然他说得很慢，但是却又很坚决： “宜迟师兄之前已经中过一次毒，若让他试，说不得就真有性命危险。让师叔去试，又有谁去救人？”说着又看了看马钰： “师父是何等尊贵，这样的事情怎能让他做？再说他年纪大了，若他有个好歹，岂不是让我们这干弟子无地自容？”

“你倒没把我算进去！”吕道安知道杜大成吃了变龙甲后原本十分慌乱，此时看师叔给他把过脉后，杜大成神态安稳，也不由心神安定下来，听杜大成说了这番话不由笑着问道。

“吕师兄，你平时那样忙碌，若是由你试药，又有谁能替你？”杜大成说道，刚说到这儿，却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嘴角慢慢浸出一道血丝来，虽然如此，他却仍然要把心中想的话说完： “我命本贱，就死又何妨？”言语间另有一番悲壮。

“师弟，你觉得怎样？”宜迟一见杜大成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问道。

“肚子疼。”杜大成皱起眉头说道。

邱处机刚才给杜大成把脉，看他脉象平稳，知道这晒干的变龙甲毒性发作远比新鲜果子要慢，因此并没有急着为杜大成服药，此时看杜大成有了轻微症状，又为他把了下脉，这次气息微荡，知道毒性刚刚要发作，于是就把药丸放入杜大成口中，又给他倒了些水，看着他慢慢地吞咽了下去。

看着杜大成把药丸吞咽下去，邱处机又细细察看他的神色，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师弟，大成情况怎样？”马钰问道，他很奇怪邱处机为什么不看护在杜大成身旁，反倒向外走。

“现在还不好说。我先去把银针取来。”邱处机说道， “这药丸新成，一时我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总要拿了针来以防万一！”

“师叔，不要给我用针！”杜大成连忙说道， “您想想，这周围乡镇之中，平时又有哪位郎中会施针救人？”

“傻小子，你以身犯险，难道我就真忍心看着你送命不成？”邱处机说道， “我拿针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想了想又说道： “以后再不要说什么自己命贱的话，人人都是性命关天，又有什么贵贱之分？”

杜大成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用手一捂肚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成，你肚子很疼吗？你如果想吐就尽管吐出来吧。”宜迟赶紧到外面拿了一个木桶过来， “快点把毒物吐出来就好了！”

“我不想吐，”杜大成捂着肚子，全没了刚才努力装出来的从容，只见他费力地向外挪动着身子，从床上出溜下来，捂着肚子向外跑去： “我要，我要上茅厕！”说完人已经飞快地溜出了庵堂。

“这就奇怪了，”宜迟用手抵住下巴，皱眉思索说道： “当初我是上吐，怎么他现在反倒是下泻？真是奇怪！”

吕道安看宜迟少见的动脑筋，不由笑道： “不管是上吐还是下泻，总要把毒排出来才好！”

这时，邱处机拿着针盒回来了，杜大成也捂着肚子跑了回来，他跑得气喘吁吁的，一回来就趴在床上， “哎哟哎哟”一个劲儿地叫唤不已。

“大成，你感觉怎样？”杜大成平时何其好强，即便是逞强装样子总也要装下去，邱处机见他此时全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不由上前问道。

“哎呀，舒服多了！”没成想杜大成趴了一会儿，扬起头来说道， “刚才我这肚子里面就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他们你争我斗，把我这肚子里搅了个天翻地覆，我当时就是拧着劲儿地疼！可是突然一个人大发奇招，狠狠地打了另一个人一掌，跟着好像又猛力踹了一脚，眼看那人力不能敌，就要败退下去，我这才想要上茅厕去。哎哟，不行了，我还得去！”说着又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又向茅厕跑去。

“哼！”马钰看着杜大成那副狼狈的样子，又看邱处机明显已经轻松的神情，知道杜大成已经没有大碍了，想想杜大成的所作所为，虽然十分大胆妄为，却也自有一番英雄胆色，不由又是痛惜又有些生气，他哼了这一声之后，就转身回庵堂去了。

邱处机把针盒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和宜迟、吕道安等着杜大成回来。可是左等不见回来，右等也不见回来，邱处机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向外张望，宜迟连忙说道： “师叔，我去看看！”

宜迟跑到茅厕外面，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他不由轻声喊道： “大成，大成，你没事吧？用不用我进去扶你？”

宜迟在外面一连叫了好几声，可是里面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宜迟不由有些急了， “大成，大成！”他一边喊着一边向里走去，进到里面一看，里面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杜师弟，大成？”他又连叫了好几声，当然还是没有人答应，只好又退了出来，回到庵堂看到邱处机和吕道安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宜迟师弟，大成他没事吧？”吕道安问道。

“我根本就没看到他！”宜迟说道， “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他能去哪儿了？”吕道安问道。

宜迟和吕道安两个人一起看向邱处机，邱处机听宜迟说里面没有人，反倒放松下来，看两个人都看向他，不由眨眨眼睛说道： “我又没把他藏起来，你们看我干嘛？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到处去跑跑岂不是很正常！”

“可是他中毒了!”宜迟说道， “当初我中了毒，师父让我休养了好几天呢！”

三个人正说着，却看到杜大成从斋堂方向一摇一晃地走过来，他的脸上、头上都是水，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水迹。

“大成，你这是怎么了？”吕道安问道。

“热！我浑身热得难受，所以跑到外面用水洗了洗！”杜大成一边说一边甩着手上的水迹。

“天气哪有那么热嘛！”宜迟说道。

此时已是深秋，再加上山中的天气凉得早，树上的树叶早已开始飘落，虽说现在正是中午时分，不过却并没有多少热气，微风一吹，带来的更多的倒是凉意。

“不管你们怎样，反正我就是热！”杜大成一边说一边忽扇着宽大的袖子， “我这心里就好像燃烧着一团火一样！”

“大成，你来。”邱处机看杜大成脸上分明又比刚才多了些酡红，虽然比刚中毒时的青白略好，不过却仍然有些不正常，不由挥手对他说道。

“哦。”杜大成走到邱处机身边，坐在床上，邱处机又抓住他的手给他把脉：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他问道。

“挺好的，就是觉得身体很热！”杜大成说着就要解开衣襟，把外面厚重的道袍脱下来。

“慢来。”邱处机把杜大成拦住说道， “你现在虽然觉得热，恐怕一会儿又要冷了。”

“怎么会？我现在觉得我全身就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杜大成说道，他的身体随之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师叔，这热比夏天最热的时候还难受，不光是放在火上烤，还是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在火上烤！又闷又热，好不难受！”

“放松，放松！”邱处机伸出手去轻轻按在杜大成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你常说要做大事的，难道此时却抵挡不了自身里的一点热吗？”

“这实在不好抵挡！”杜大成被邱处机只轻轻一按，不由坐在床上，虽然仍是觉得热得透不过气来，他却也知道师叔所言非虚，只好听话地在床上躺下，想按照师叔教的闭目养神，不过终究是静不下来，偶尔总忍不住要翻身坐起来，不断地抓挠着身体，显然体内的热劲未过。他虽然不再多说，却也是在尽力忍耐着。

“我还没见过杜师弟生病时的样子，以前总以为杜师弟定然是铮铮铁汉，今天见着了，却原来也不是。”宜迟笑着说道。

“师兄，你以前以为的当然是对的！现在怎么又说我不是铁汉？”杜大成正百无聊赖地抵抗着体内的热气，此时听宜迟笑自己，不由说道。

“如果是铁汉，别说是热，就是身体再痛，心里再苦，也定然是默默承受的。”宜迟嘻嘻一笑说道： “哪有像你这样，一个劲儿地喊来喊去的！你又见过哪个英雄好汉受了伤之后，只是不住口地喊疼的？”

“疼我倒能忍，不过这热却实在太难以忍受！”杜大成转着眼睛给自己想借口。

“热也好，痛也好，难道不都是身体的感觉？难道痛反倒比热更好承受吗？”宜迟说道， “就譬如‘色’字，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原本是戒色，那色字又当如何解，若只说是美色，就只是戒美女，那平常样子的却不是‘色’，可以不戒的吗？”

听宜迟这么一说，旁边的吕道安也不由含笑去看杜大成，看他如何反应。

“宜迟师兄，你在说什么色？”杜大成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低声说道， “师兄，我只知空，却不知色！”

“哦，原来是我讲得多了！”宜迟一愣，这才想到杜大成年纪还小，或许还真不知道“色”的含义。

没想到这时杜大成却又捂着肚子坐了起来： “我最知道的却是我腹中空空，可是却还是要……”说着又迅捷地向外跑去，原来又去了茅厕。

如是者几次，不到两个时辰，杜大成竟然跑了五六次厕所，这才安定下来。此时他虽然腹中空空，不过脸上的神色却见好，不仅原来青白的颜色完全消失了，就连刚才那酡红也逐渐淡去。到了傍晚时分，杜大成果然就觉得身体冷起来，邱处机又给他吃了第二次药丸。这次药丸只吃了三粒，服过之后，杜大成居然能够安然入睡。

此时，外面已是星光闪耀，邱处机看杜大成已经安然睡下，就走出庵堂向外走去。

宜迟从斋堂中迎出来： “师叔，您一直忙着照应大成，中午都没来得及用饭，现在您去用饭吧。”

“不忙。”邱处机微微摆了摆手， “我不饿。”

“师叔，经过大成这亲身验证，这个药丸可实在是太灵了！”宜迟对邱处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了这救命药丸，咱这龙门山周围的老百姓以后再也不怕变龙甲了！师叔实在是造福一方！”

“说到这救命的药丸，倒是杜大成的满心热情促成了此事。”邱处机说道， “我原本没想到，大成平时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是却实在是满心里都是为了别人好！就说这舍身试药，有几个人能做得来？实在是少见的胆量！”

“要说胆量么，杜师弟自然是这一份的！”宜迟挑起大拇指说道， “别说师叔您夸奖他，就是我们这些师兄弟们谈论起来，倒也都是佩服不已！”说到这儿，宜迟却不由将话题一转， “不过，师叔，您不知道，就为了大成试药这件事，我这些师兄弟们除了佩服他的胆量之外，却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话说的实在是难听！”

“哦，他们说什么？”邱处机问道。

“有的师兄弟就说了：试药自然应该他去试，他一个土匪的孩子，试药不过是以身抵罪，又有什么功劳可言？”宜迟说道。

“什么，居然还有人说这种话？”邱处机一愣，他来这里时间不长，平时又不和弟子们多交往，所以自然是听不到这些闲话。

“师叔，这话您可千万别告诉杜师弟去。”宜迟看邱处机面露惊异，不由连忙嘱咐道：“要说我这杜师弟，我和他关系一向交好，不管他之前是怎样的，他的父母如何，我也只把他当师弟看待。可是有的师兄弟却不是这么看，尤其是前段时间他带着那位尹兄弟回了他原来的山寨，这才有人知道他家原来是土匪，所以心里未免就有了想法。

您不知道，咱这龙门山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是被土匪祸害过的，此时既听说杜大成父亲是土匪，有的师兄弟未免就想起自己家被土匪抢劫的经历，所以说些难听的话也是在所难免的。”

“大成的父亲是土匪，他却不是，又怎么能把账算到他的身上？”邱处机说道。

（未完待续，欢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