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你骗喽!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你还来骗我,我还愿意让你骗!”
冯春妮手里攥着二锅头的瓶子,一边喝酒一边对着一个男人的遗像哭着笑着念叨着。
1
喜旺财牛肉面面馆的门口,摆在街面上的一个方桌跟前,一个大波浪红唇的女子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人。
这时一个穿着酒红色毛衣黑色皮夹克棕绿色的长裤一双不太跟脚的黑色布鞋的男人来到他跟前。
猫着腰问:
“请问你是不是那个冯春妮?”
这个男人操着四川普通话问道。
冯春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头发像鸡窝一样蓬乱,胡子拉碴,小眼睛如绿豆大小,看着有些悲惨可怜的男人。
“你是哪个?你是赵大来?”
冯春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也同样操着四川普通话反问了一句。
“哎,哎,就是我,我是赵大来。
我是凤霞婶子介绍来的。”
“坐吧,我点了两碗经典牛肉面。
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聊。”
赵大来把胳肢窝里夹着的包放在腿上。
两个手紧紧地攥着那个满是油渍污渍的方形帆布包。
仿佛里面装有巨额现金,担心被别人抢了去。
“我的个人情况……”
“我是去年死了老婆……”
冯春妮和赵大来不约而同都想向对方介绍自己的情况。
赵大来脸上一阵发烫,他有些尴尬,弓着身子连连点头说:
“你先说,你先说,女士优先嘛!”
冯春妮也没客气接着说:
“我今年38岁。
在蔬菜批发市场做过秤员,就是来批发蔬菜要过秤,我给他们称秤。
我没有结过婚,但是,之前谈过两个男朋友。”
赵大来又是一阵点头,没有立即应声。
服务员用托盘端来两碗牛肉面,一碗放在冯春妮的跟前,另一碗放在赵大来的面前。
随即她拿着空托盘转身离去。
“吃吧。咱们边吃边聊。”
冯春妮说着抄起筷子挑了面条就往嘴里送。
赵大来又频频点头,也挑了一口面条送进嘴里。
嘴巴里咀嚼着面条他说:“我去年死了老婆。我42岁。就想找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女人。”
2
冯春妮拿起桌上的醋瓶子哗啦哗啦往自己的面碗里倒了不少醋。
她说:“我不要彩礼,只要男人真心实意,对我一心一意就行。”
“那太好了……”
赵大来听到冯春妮说不要彩礼,高兴得脸上笑开了花,眼角周围忽然皱起一堆褶子。
冯春妮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筷子,两只大眼睛定定地盯着赵大来。
“哦,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就是能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
我就是你要找的男人,我感觉我挺适合你。”
赵大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一番解释之后假装吃面,不敢再抬眼看春泥。
春泥咯咯地笑了。
她三口五口把面条吃光,又端起碗把面条汤也一饮而尽。
她拿出手机,扫了餐桌上的二维码,结了账。
结完账,她起身就往外走。
赵大来慌慌张张也把自己的面条吃完喝了汤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他跟在她的身后又猫着腰,焦急地小声询问:
“咋了嘛?咋生气了?”
“没有生气,面吃完了,相亲就结束了。”
冯春妮伸手撩了一下头发说道。
“那,那,你是个啥意见嘛?
我们接下来是耍朋友,还是……?”
赵大来低声下气地问。
冯春妮走到街角拐弯的地方突然站定,背对着赵大来说:
“我不能生育,我先天子宫发育不全。
这样的女人估计没有男人愿意娶。
我之前谈了两个对象。
到了该结婚的时候,都因为这个问题,跟我分手了。”
赵大来噌地一下蹿到冯春妮面前,两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坚定地说:
“我愿意娶你,我的确没什么钱。
给不了你多少彩礼,但是我有一家快递驿站。
刚开业没多久,也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但是不管赚多少钱,这些钱我都给你,你看行不行?”
冯春妮听到这几句话,内心稍微悸动了一下。
3
她又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邋遢还有些窝囊的男人。
他嘴里竟然说出这么爷们的话。
“你真的有一家驿站?”
冯春妮立刻又警觉起来。
这个人看上去不像驿站老板,倒有几分像送快递的或者干代驾的。
怎么看,在赵大来身上也看不出,任何一点老板的气质。
“那还有假?你如果不信,跟我去我的驿站看看!”
说着赵大来从胳肢窝夹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
冯春妮又惊讶了,瞪着大眼睛问:
“你开车来的?”
赵大来憨憨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两只大手互相搓了搓。
冯春妮跟着赵大来来到停车场。
在停车场的入口边上,一台白绿相间颜色的电瓶车停在那里。
赵大来走过去把钥匙插进锁眼,又把安全帽从车把上摘下来递给冯春妮:
“妮儿,把这个戴上,安全!”
冯春妮看到是一辆电瓶车,她又咯咯地笑了,把自己笑弯了腰。
她接过安全帽戴好,抬腿跨上后座,双手搂住赵大来的腰,小电驴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一路上,赵大来给了最大的电门,小电驴穿插于各种车辆之间,风驰电掣。
拐过几个巷子,赵大来带着冯春妮来到一个街口,靠近街口的位置有一家小鸟驿站。
门大敞四开,取快递的人进进出出,没有人搭理赵大来。
“你不在店里,怎么连门也不锁?”
冯春妮下了电瓶车,摘掉头上的头盔问。
“没事,锁了门,就耽误人家取快递。
我就出去吃个饭的工夫就回来。”
赵大来绕过货架,走到后面的一个屋子,倒了一杯水端出来递给冯春妮。
冯春妮进门走进驿站,房间不是很大,大概有40多平方米。
上下七八层的货架从南到北依次排开。
大概有八九个这样的货架,货架上整齐地摆满了附近居民的快递。
靠近角落的地方有一台电脑还有一个出库扫码机。
地上又堆了一大堆快递员新送来的各种快递。
快递堆里还有两个黑色带轮的矮凳。
这就是赵大来的快递驿站。
4
冯春妮手里捧着水杯,小口喝着水,突然问:
“你这里有洗手间吗?”
赵大来点点头,“你随我来!”
冯春妮跟着赵大来往里面走,里面还有一个隔开的小间。
冯春妮进了房间,赵大来随手关上门。
他伸手指了指房间里面的一道门说:“那就是卫生间,你去吧。”
冯春妮往卫生间走的时候,随手从一个单人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拽了几张纸巾。
冯春妮进入卫生间反锁房门的同时,赵大来也把小间的房门反锁了起来。
不一会儿,冯春妮洗完手,从卫生间走出来,刚要环视这个不到6平米的小卧室。
赵大来走过去一把抱住春泥,两只手使劲儿地搂住她的腰。
“咋样?我这个家,还行不?
你给个话,如果行,咱俩今晚就把事情办了!”
冯春妮没想到赵大来这么着急。
扯着她那尖利的嗓子大喊一声:“大白天的,你这是要做啥子哟?”
这一声尖叫吓得赵大来立刻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冯春妮一边拽了拽身上被赵大来弄皱的衣服一边说:
“我还没有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我们还没有耍朋友,还没有了解彼此,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
你上来就要把事情办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再说了,我都告诉你了,我不能生育,你还没有考虑清楚。
我不着急,你好好想清楚,再来同我讲。”
冯春妮两只手伸到脖子后头,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开门走了。
赵大来看着冯春妮扭着水蛇腰走远的背影,心想,我一定要拿下这个婆娘。
一个月后的晚上,冯春妮洗了澡,穿着粉红色的蕾丝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
头发上还滴着水珠,个子高挑又窈窕性感。
脸颊白皙透亮,卸了妆的春泥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婉约迷人。
虽然已经38岁了,但似乎时光格外眷顾她,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
5
她拿起床上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又细又长的烟卷,用打火机点燃。
她轻轻吸了一口,随后一口灰蓝色的烟雾从嘴中吐出。
她拿起鬼子红的指甲油在脚指甲上涂抹开来。
很快,两只脚都抹了指甲油。
她把脚丫放在床尾的栏杆上,十个脚趾头分开又闭拢,闭拢又分开。
那份俏皮,仿佛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嘴巴里叼着烟卷,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不停地往下滑着。
忽然在赵大来的名字那里停住了。
这个家伙,从上次跟我相亲之后,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再跟我联系了。
看来,他也很在乎女人能不能生养。
听说我不能生育,也被吓退了。
算了,这就不是缘分,没什么好遗憾的。
赵大来长得跟个丑八怪似的,连个像样的家也没有,每次说话都点头哈腰,一副软骨头的样子,这样的男人怎么能配得上我冯春妮?
春泥歪在床上,等着脚上的指甲油晾干,自顾自胡思乱想着赵大来。
忽然手机响了。
是赵大来打来的电话。
冯春妮想都没想立即接听。
“喂,妮儿,你方便不?
方便的话来我的快递驿站,我有事情同你讲。”
冯春妮往窗外瞟了一眼,弯弯的月亮挂在窗口。
“这都几点了?太晚了,有事明天说。”
说完春妮就要挂断电话。
赵大来连忙说:“等一下,要么,你那里方便的话,我过去找你。
我有话对你说,就得今晚说,错过今晚就不行了!”
“稀里糊涂巷11-1号里院从东往西数第三间。
限你半小时内出现,否则,过时不候!”
春妮说完挂断电话,她报出来的那一串地址,就是她出租屋的地址。
6
挂断电话,春妮顾不上脚上的指甲油是否干透,一跃而起跳下床。
拉开衣柜的门,把里面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往外拿。
她站在镜子跟前反复试了好几套衣服。
终于决定穿那件和赵大来相亲那天的那条水蓝色露肩长裙。
又拿出护肤水,保湿霜,防晒霜,乳液,粉底液,遮瑕膏,散粉,眉笔,眼线笔,口红,唇釉,腮红一顿往脸上招呼。
化完妆又把头发吹干,在脑后编成一个麻花辫,把麻花辫又向上折起来,把辫尾塞进头发里,拿过一个银色镶珍珠的发夹夹住头发。
又用梳子把刘海和鬓角的碎发梳理一番。
她走到门口,把新买的白色高跟鞋拿出来,穿在脚上。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只手不停地互相捏来捏去。
仿佛一个少妇在等待久出即归的情人。
忽然一阵电瓶车的声音,春妮猜到是赵大来来了。
她坐到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拿起一本已经被翻烂的画报,坐在那里仿佛自己一直在气定神闲地看书的样子。
赵大来走到她的窗户下,趴在玻璃上隔着纱帘往里面看了看,又轻轻敲了敲窗玻璃。
冯春妮放下手里画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赵大来怀里抱着黑色的头盔手里拿着电瓶车的钥匙笑嘻嘻地说:
“咋样?没迟到吧?”
“进来说。”
春妮伸手拽了赵大来的胳膊一下。
找大来走进房间里,坐在那个单人沙发上。
冯春妮把门关上,背靠在门上,慵懒地看着赵大来。
“说吧,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大来站起身,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张纸递给冯春妮。
那是赵大来的出院小结。
“妮儿,我是真心的,我用实际行动向你表达真心。”
冯春妮一脸蒙接过那张纸,凑近台灯看了看,一脸惊讶。
7
她瞪着大眼睛问:
“你,这,这,何必呢?”
赵大来忽然激动起来,“怎么?妮儿?你不信我?”
“你看,你看,你来看。”
赵大来说着解开裤带,往下褪裤子,让春妮看他腰间的两处刀疤。
春妮一下子害羞了,扭过头,说什么也不看。
原来,赵大来为了向春妮表达他不介意她不能生育,把自己也做了绝育结扎。
那天春妮走了,他就去医院做了这个手术,一个月没有见春妮,他是在家休养。
“春妮,你看,现在我和你一样了,你不能生育,我也不能生育。
我们不要孩子,就咱们两个人,我们过一辈子二人世界。
我们谁也不嫌弃谁,我们俩在一起吧,好不好?”
赵大来紧紧抱住春妮,春妮没有反抗,伸手拉了一下灯绳,房间里一下子黑了下来。
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朦朦胧胧,如纱如雾。
没有酒席,没有喜糖,没有婚纱,什么都没有。
洞房之后,他们去民政局花了九块九领了结婚证。
春妮从她的出租屋把所有行李打包,搬进赵大来的快递驿站。
赵大来逢人就说:“这是老板娘,你们取快递,找不到,可以问她。”
春妮一脸娇羞,伸手拍打赵大来的肩膀,幸福洋溢在红润的脸蛋上。
晚上,他们欢愉之后,赵大来搂着春妮的肩膀说:
“妮儿,批发市场的工作辞了吧。
那个工作太辛苦,几乎每天半夜就要去上班。
回来帮我照顾驿站。
来货多的时候,分拣也需要人手。”
春妮食指在赵大来的肩头慢慢滑动着。
“那,我辞了工,往后谁给我发工资啊?”
“我啊,我把驿站赚的钱全给你。
你是老板,我给你打工,你给我发工资!”
赵大来说着凑近春妮的脸颊吻了起来。
第二天,春妮果然辞去工作回家当起老板娘。
8
从那之后,每晚春妮被赵大来哄睡着,他都会偷偷下床。
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编织袋,从那里掏出一件绿色的衣服。
衣服上印着四个白色的醒目大字:宁团外卖。
赵大来只做午夜的外卖速递。
订单不如白天多,但是,佣金比白天高。
因为需要整夜到处跑,不能睡觉。
赵大来每晚都出去送外卖,到天快要亮的时候回来。
冯春妮和赵大来生活在一起三个月,竟然不知道他每天都去送外卖。
白天快递员不来送件的时候,春妮整理着已经送来的快件。
赵大来有的时候帮忙打打下手,有的时候就窝在货架跟前的矮凳上打盹。
时间好快,他们结婚一周年了。
冯春妮提议出去下馆子庆祝一下。
赵大来更是提议,要给春妮买个金镯子。
他笑嘻嘻地对春妮说:“我娶你,一分钱彩礼都没花,这是我该给你的。
我打算买个两万块的镯子给你,当是我补给你的彩礼,咋样?”
春妮不顾店里还有人在取快递,一把抱住赵大来,在他的脸颊上使劲儿亲了好几口。
忽然门外有人叫喊:
“赵大来,赵大来,有个丫头找你!”
赵大来赶紧走出来,循声望去。
门口扫马路的大爷伸手指着一个姑娘说:
“赵大来,这个丫头找你!”
那个姑娘头发有些凌乱,一个马尾低低地扎在脑后。
身上穿着一件白格子衬衫和一条运动裤,运动鞋上全是土。
女孩背后还背着一个已经开线的紫色背包。
女孩见到赵大来小跑着跑到他跟前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爸,我三娘让我来找你。
她说要么给我找婆家,要么让我来投奔你,她说你在城里有家了。”
赵大来一看原来是女儿松鹤来了。
拉着她的手往驿站里面走。
春妮站在店里看见赵大来拉着个姑娘走进来一脸茫然。
9
还没等春妮问,这姑娘是谁?
赵大来先开了口:“春妮,我介绍一下,这是我闺女松鹤。”
说完,又转向松鹤说:“松鹤,这是,这是你姨,先叫姨吧,以后熟悉了,再叫妈!”
松鹤抬头看了一眼春妮,又赶紧把头低下,嘴巴里挤出一个“姨”字。
那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嗡嗡。
春妮一下子有点适应不过来,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大一个闺女。
她拉着赵大来往里间走,进了小间,把房门反锁。
“赵大来,你还有个闺女?
你没有跟我说过你有个闺女啊!”
春妮焦急地询问。
“对,我是有个闺女。
可是,你之前也从来没问过我,有没有孩子啊!”
“不是,这还用我问吗?
你不该主动告诉我吗?”
春妮和赵大来为松鹤的突然出现争执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赵大来的手机又响。
他赶紧接电话,是三嫂打来的。
“大来啊,松鹤到了没?
哦,到了是吧。
你说这孩子,在我这待得好好的,听说你在城里成家了,就不想在我家待了,非要去城里找你,我和她三伯怎么劝都不行。”
“嗯,三嫂,没事,松鹤往后不回去了,就在我这了。
谢谢三嫂这几年对松鹤的照顾,让你们花费不少。”
“嗨,咱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客气话。
那什么,凛冬要结婚了,你大侄子这彩礼钱,我还差两万。
你手头要是宽裕,就给嫂子转两万,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有,有,这钱我有,不用还了。
松鹤这几年在你那儿吃住,两万块的花销肯定不够。”
赵大来说完,挂断电话,就给三嫂转了两万块钱。
那钱原本是打算给春妮买金手镯的钱。
赵大来转完钱对春妮说:
“春妮,你别生气,松鹤的事,我慢慢跟你说。
既然孩子已经来了,咱们也不能再让她回我三哥那里,你说是不是?”
10
春妮一甩手气呼呼地坐在床边两手一摊说:
“你看吧,这么小间屋子,就一张双人床,现在松鹤也要住在这儿,这能住得下吗?”
赵大来连忙说:
“住的地方好办,你和松鹤住里间大床。
我晚上在外间货架旁边搭个临时床,将就一下就行。”
春妮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气呼呼地走出门去。
原本庆祝两个人结婚一周年要吃饭,要买手镯,都因为松鹤的到来全取消了。
那晚,春妮没有回来,去闺蜜宋朵那里住下了。
她以为赵大来会给她打电话找她,或者去接她回来。
结果,等到半夜,赵大来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春妮和宋朵哭诉,赵大来骗了她。
她只知道赵大来死了老婆,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已经15,6岁的女儿。
宋朵拉着春妮的手说:
“这事,你也不能全怪赵大来,毕竟你也没问他有没有孩子。
再说,他都40多岁了,又结过婚,怎么可能没孩子?”
“可是,就算他有孩子,结婚之后,他也该主动告诉我啊!
还有,松鹤要过来,他一定早就知道, 他不敢跟我说,怕我反对。
让松鹤直接过来,我总不好当面就把松鹤赶出去,毕竟她都那么大了。”
春妮越说越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
松鹤来了,再也不走了,她要和爸爸还有继母一起生活了。
松鹤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刚一来,春妮就一宿没回来,她明白,阿姨不太欢迎她。
白天,松鹤把春妮泡在水里的脏衣服都洗了。
又跟爸爸学着分拣快递。
还把午饭也提前做好了,听爸爸说春妮阿姨最喜欢吃红烧鸡块,她特地做了这道菜。
她还一直催爸爸去把春妮阿姨接回来。
赵大来不知道春妮跑去哪儿了,但是这次他不打算向她低头。
因为赵大来想要让松鹤留下来。
到了晚上,春妮在宋朵的劝说下,还是回来了。
11
松鹤见春妮阿姨回来了,乐呵呵地把中午做的红烧鸡块又热了热端上桌,让她尝尝她的手艺。
春妮虽然不喜欢松鹤,但是,如今也只能默认这件事。
自从松鹤回来了,春妮就不用管家务活,洗洗涮涮的活她全包了。
忙完家务还帮着收快递。
春妮轻松了不少。
赵大来跟春妮说:
“现在驿站用不了三个人,他出去送外卖,还能增加一份收入。”
春妮点头答应,毕竟家里人口也多了,开销也大了。
从此,赵大来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晚上出去送外卖了。
因为送外卖出交通事故的比较多,赵大来买了一份保险。
在受益人那栏里先写了赵松鹤的名字,后来,又一笔划掉,写了冯春妮。
赵大来每天早出晚归到处送外卖,春妮在驿站分发快递,松鹤负责做饭洗衣。
三个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也很安稳。
一天傍晚,松鹤说去菜市场买豆腐,晚上准备做白菜豆腐粉丝汤。
菜市场距离快递驿站不过10分钟路程,松鹤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泪痕。
春妮无意中看到了,本想问问松鹤怎么了?
因为又来了两车快递,她要忙着入库,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隔天,松鹤又出去买菜,又回来的很晚。
回来的时候,又是一脸心事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春妮问:
“松鹤,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松鹤摇摇头没说话,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
“阿姨,你能给我2000块钱吗?”
春妮一惊,松鹤突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你要买什么?”春妮嘴里嚼着饭问。
“我,我不买什么,我有急用。”
春妮有些不高兴,既然要钱,又不说干什么。
这样的话,钱就不能给。
春妮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给松鹤拿钱。
12
到了晚上10点多,赵大来回来了,松鹤又去找爸爸要钱。
赵大来也没有细问,悄悄给了松鹤800块钱。
他觉得女儿大了,难免想买点衣服化妆品之类,不用问,孩子要钱,给就是了。
赵大来偷偷给松鹤钱的时候,被春妮看见了。
这更加让她生气,赵大来藏私房钱,数目还不少。
她又想起是松鹤的突然出现,原本就要到手的金手镯一下子没了。
从那之后,赵大来再也不提金手镯的事情。
春妮晚上生了一晚的闷气。
第二天赵大来又出门去送外卖,春妮拦住即将出门买菜的松鹤,伸出手说:
“把你爸给你的800块钱拿出来,给我!”
春妮一字一顿命令松鹤。
松鹤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往旁边躲了一下说:
“那些钱,是我爸给我的,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给我?就凭我和你爸结婚了,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我没有同意给你,你爸给你,就不作数。”
春妮说着就上前要搜松鹤的衣兜,要夺回那800块钱。
松鹤扔下手里的篮子和春妮撕扯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给我住手,再拉扯松鹤一下试试!”
一个打扮时髦又很土气的中年女人站在春妮跟前。
说她时髦,烫了最新流行的大波浪。
说她土气,身上穿着好像八九十年代的绿格子外套,款式也是那个时代的。
中年女人走到春妮跟前,伸手推了她一把。
那股子蛮劲儿,差点把春妮推倒。
她身子一个趔趄,赶紧伸手扶墙站稳。
春妮刚要问:“你是谁?”
只听松鹤说:“妈,你怎么来了?”
那女人没有看松鹤,仍然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春妮说:
“我不来,你都要被人揍了。
还有,我问你要2000块钱,这都几天了,钱还不给我。
我再不来,恐怕这辈子也拿不到那钱。”
13
春妮听到这中年女人和松鹤的对话,一下子明白了。
这女人是赵大来的前妻。
可是,赵大来明明跟她说他媳妇去世了呀。
这难不成是大白天活见鬼?
春妮这下不干了,好啊,你个赵大来,果然骗了我。
春妮气呼呼地掏出手机,就给赵大来打电话,让他回来,把事情说清楚。
如果说不清楚,这日子就不过了。
赵大来知道家里出事了,丢下外卖,骑着小电驴就往家赶。
到了家,赵大来一看是前妻文惠来了,不由分说就往外赶她:
“你走,你给我走,我就当你死了,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松鹤以后不要在跟她来往,如果不听话,我就打折你的腿。”
赵大来推推搡搡往外赶文惠。
文惠两只手扒着驿站的门框大声喊:
“我女儿在这儿,我没钱了就来找她要,我还会再来的。”
赵大来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像拎小鸡仔一样,把文惠的拎起来扔到街上。
文惠悻悻地走了。
松鹤躲在角落里哭哭啼啼。
春妮也躲在小间里呜呜直哭。
赵大来蹲在春妮跟前跟她解释:
“我没有骗你,在我心里,文惠就跟死了没有什么两样。
五年前我做汽车配件生意赔了不少钱,文惠在这个时候,跟一个野男人跑了。
丢下松鹤还有我。
我找了她整整一年,都没找到。
后来,我去派出所报案,文惠失踪。
也是我去注销她的户口的。
直到咱俩结婚以后,我才知道她跟别人跑了,而且还给那个男人生了个儿子。”
赵大来说着说着也哭了。
他是在哭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
生意失败,妻子背叛,好不容易找到春妮,重新开始。
这个恶魔似的女人又出现了,把他平静的生活搅得人仰马翻。
但这都是赵大来的一面之词,春妮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14
这些都是实情。
都是发生在赵大来和春妮相识之前的事情。
文惠在赵大来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背叛了他。
那段日子,赵大来除了要还债,还要到处去寻找文惠。
才10岁的松鹤只能寄养在三哥家。
当初三嫂以为只是暂时收养松鹤,哪成想,松鹤留下来一住就是五年。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随着松鹤的到来,日子过得越发紧吧。
直到三嫂听说赵大来又娶媳妇了,才吓唬松鹤,要给她找婆家。
松鹤毕竟才16岁还小,害怕被嫁出去,一个人仗着胆子进了成投奔爸爸。
春妮因为气愤又离家出走,又去了闺蜜宋朵家。
她哭着跟宋朵诉苦:
“这个赵大来就是个骗子,他不是死了老婆,他有老婆。
这个赵大来说他不要孩子,其实,他早就有了孩子。
这个赵大来他说他挣的钱都给我,其实,他还藏私房钱……”
春妮越说越伤心,越哭心越痛。
弄得宋朵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那晚,赵大来喝了好多酒,已经把自己喝醉了。
他舌头都打卷了,叮嘱松鹤早点休息,睡前把房门锁好。
他又出门去送外卖了。
自己没本事,第一个老婆跑了,又娶了一个老婆,闹了矛盾,又跑了。
赵大来无比郁闷,醉醺醺地骑着电瓶车去送外卖了。
午夜时分,哭累的春妮睡在宋朵的床上。
忽然身体一颤,她仿佛在睡梦中,一脚踏空。
一下子就醒了。
春妮醒来之后,心里慌得难受,仿佛有坏事发生。
她坐在床上两只手不停地抚摸着心窝。
冷汗从鬓角上流下。
就在这时,春妮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交警大队打来的,赵大来被车撞了,当场死亡。
15
春妮听到这个消息,她的世界一下子变成了无声。
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之后,春妮再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的时候,她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
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垮了她,晕厥之后,内宋朵送进医院抢救。
春妮在宋朵的搀扶下,去太平间见了赵大来最后一面。
几天后,保险公司的人打电话给春妮,有一笔受益金要打进她的账户。
这时,春妮才知道,几个月前,赵大来给自己买了意外保险,受益人是她。
在整理赵大来的遗物时,她还发现一封信。
信封里是赵大来写给春妮的道歉信。
信封里还有一张银行卡,是他最近两年赚的钱。
虽然不多,总共8万块,都给春妮。
他在信里跟春妮说:
“我欠你一个两万块的金手镯。
我想用一辈子努力,每年给你买一个金手镯。
我还要给你买一个楼房,有浴室,有衣帽间的那种。
我知道你爱美,我赚的钱都给你买新衣裳。
这张卡里有8万块,距离买一个楼房还差很多,但是,我会好好努力。
争取让你早日住进大楼房,不用再挤在这个狭小的小黑屋里。”
赵大来走了,春妮收到保险受益金30万,还有赵大来攒下的8万块。
在赵大来头七的晚上,她跪在他的遗像前哭成了泪人。
本微小说为虚构创作,内容为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