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窗外的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玻璃，天灰蒙蒙的，像是涂了一层铅灰色的颜料。
我靠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老婆坐在我旁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地搅动着。我们刚刚在网上订了一套年夜饭的半成品套餐，计划这个春节不回老家了。
“就地过年”这几个字，在这个冬天显得格外沉重。
“老公，你真的不觉得对不起爸妈吗？”她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丝愧疚。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我当然想回去，可是孩子还小，车票那么难买，回一趟折腾不说，还要花不少钱。爸妈肯定会理解的。”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手里的热茶还冒着缕缕白烟。
我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
结婚三年，我们的日子过得虽然还算平稳，但也总是捉襟见肘。孩子刚一岁多，生活的压力让我们不得不精打细算。
算了又算，我们决定给双方父母各发一万元红包，以表孝心，聊补心中那份愧疚。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笔红包发出去之后，他们的回复会让我瞬间泪崩。
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生在南方一个小县城，家里条件一般，但父母供我读完了大学。他们是典型的传统中国式父母，话不多，却总是默默把最好的都留给孩子。
记得小时候，一个冬天特别冷，雪下得比今年还大。家里为了取暖，用的是自己攒的煤球。每天天不亮，爸妈就去村口捡煤渣，回来再搅上泥巴，捏成煤球。
我一边写作业，一边缩在椅子上，看着爸妈忙碌的身影。那时不懂事的我，只觉得他们做得慢，火炉烧得不够暖。
“快点儿，锅里的水都凉了！”我嚷嚷着。
“知道了。”爸爸一边应着，一边继续蹲在地上捏煤球，冻得通红的双手却没停下。
后来我才知道，爸妈嘴上说家里没钱买煤，其实是想攒钱给我买一件厚外套。可是那年，外套没买成，妈妈却因为长期蹲在冰冷的地上捏煤球，落下了腿疼的毛病。
老婆家在北方，跟我们老家隔了好几个省。她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家里种了几十亩地，收入不高，但人很朴实。
第一次去她家，岳父拎着一瓶自酿的高粱酒，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咱家不富裕，但闺女嫁过去，要是受了委屈，你别怪我们找上门啊。”
“爸，您放心，我会对她好的。”我端着酒杯，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有点发虚。
岳母是个很要强的人，平时话不多，但做事麻利得很。那次去她家，她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菜，却一直没坐下吃饭。老婆偷偷告诉我：“我妈觉得菜不够好，不好意思陪你们吃。”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阵难受。那顿饭，我吃得格外认真，每道菜都夸了个遍。
结婚后，无论是我爸妈，还是岳父岳母，几乎没怎么给我们添过麻烦。孩子出生时，妈妈特意来住了三个月，天天早起给我们煲汤，说月子里一定要补好身体；岳母也隔三差五打电话，叮嘱老婆要注意休息。
虽然两家人隔着千里，但那份亲情的温度，从未因为距离而冷却。
今年的生活压力更大了，尤其是年底。
孩子的奶粉、尿不湿是笔大开销，房贷每月还得准时还，公司年底又裁了一批人。虽然我和老婆保住了工作，但年终奖也缩水了不少。
我们算了算账，过年回老家的路费和开销少说也得七八千，实在有点吃不消。于是，我们决定今年就地过年。
“爸妈，今年过年我们就不回去了。”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语气里带着些歉意。
“啊？不回来了？”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里透着失落，但还是努力掩饰情绪，“那也好，外面冷，路上不安全。你们在那边好好过年就行。”
“嗯，我们也不想折腾。爸，妈，这样吧，我们给你们发个红包，过年多买点好吃的。”
“发什么红包！你们自己用吧，孩子还小，哪儿不花钱？”妈妈一边推辞，一边有点急了。
“爸妈，你们别推辞了，这是一点心意。”
挂了电话，我又给岳父岳母打了过去。岳父听完，也是连忙拒绝：“过年就是图个热闹，你们不回来就算了，哪用给我们发钱！再说了，我和你妈又不缺吃的。”
听着他们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涩。他们嘴上说得轻松，但我知道，老家的生活远没有他们描述的那样好。
红包还是发了。转账那一刻，我和老婆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忐忑。
接下来的回复，却让我瞬间泪目。
妈妈发来一条语音：“儿子，钱我们收下了。但是你们一定要好好吃饭。你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过年时连肉都舍不得买。现在咱们日子好了，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妈在家里给你们烧香拜佛，希望你们全家平平安安。”
岳母的语气听起来很严厉：“你们干嘛给我们发钱？下次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这钱我拿去给你弟弟买点学习资料，他明年高考，你们别操心！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别总惦记我们。”
听着这些话，我的眼眶湿润了。父母这一辈子，哪怕口袋再空，也总是想着为孩子好。
离春节还有一个月，街上的年味一天比一天浓了起来。我和老婆虽然没打算回老家，但还是忙着布置家里，给孩子买了新衣服，阳台上挂起了红灯笼，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暖意。
“老公，其实……我有点后悔了。”她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也有点后悔。”我苦笑了一下，“不过，明年不管多难，我们一定回家。”
窗外，街头的灯笼一串串亮起，映红了夜空。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过年最重要的不是去哪儿，而是心里有爱的人还在。只要他们在，家就永远不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