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名漫画家,画画时哮喘急性发作,生命垂危。
濒死前,我爬到爸爸脚边,求他送我去医院。
爸爸却说,不想我打扰他给妹妹准备生日惊喜,让我别装病卖惨。
我趴在过道上求救无门,绝望聆听屋内爸爸和继母继妹欢声笑语一片。
爸爸是专业配音声优,他用宠溺无比的嗓音为妹妹表演学猫叫。
在他的喵喵叫声中,我呼吸衰竭、抱恨而终。
1
我揪住胸口薄毯,急促尖锐的呼吸声响彻耳畔。
突发哮喘来势汹汹,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但手机被柳欢颜借去拍照,我连急救电话都打不了。
顶着胸口千斤坠似的压迫,我踉跄朝书房走去。
我心率加快、眼前也阵阵发黑,半路就摔倒在地。
晕眩感使我无法站立,只能手脚并用爬到紧闭的书房门口。
里头传来设备试音声,是爸爸在调试音响。
我趴在地上不知敲了多少下门,爸爸开门见到我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爸……送我去医院……”我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他蹙眉讥讽,“柳叶栀,你以前装病好歹还躺在床上,现在苦肉计升级直接躺地上了?”
“今天是欢颜生日,当姐姐的别那么心胸狭隘、故意破坏妹妹好日子。”
爸爸连解释机会都不给我,又关门进屋给继妹准备生日惊喜。
在大脑缺氧带来的头晕目眩中,只见柳欢颜施施然走到我身前站定。
她居高临下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具死尸。
“姐姐的手机真好用,不如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我吧。”
柳欢颜得意的抬脚从我身上跨过去,她叫了声爸爸,柳燕山立刻给她开门。
我试图抓住她的脚腕,让她把手机还我,我要打急救电话。
可手指在虚空中痉挛,脱力感越来越明显,我快不行了。
继母周佩兰责备的眼神,透过半掩的门缝落到我身上。
“小栀,别惹你爸爸生气。欢颜刚夸你的手机好用,你来给妹妹拍生日照吧?”
柳燕山沉下脸制止。
“别扫了欢颜的兴致。柳叶栀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对你太失望了!”
求生之门在我面前合拢。
2
明明是自己家,我匍匐在地的样子却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果然有后妈就有后爸。
自从妈妈白血病去世后,我再也没体会过被人捧在手心的滋味。
爸爸对半路改跟他姓的继女,都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更呵护。
只因柳欢颜,是他曾经爱而不得之人的孩子。
而妈妈二十年如一日的痴心,爸爸弃如敝履。
眼泪划过我急促喘息的嘴角。
好苦啊,我好想妈妈……
恍惚间,书房内传出他们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凭什么柳欢颜可以幸福地庆祝生日,我却只能趴在地上等死?
愤怒和怨恨支撑着我垂死挣扎,指甲在门缝里抠到断裂流血。
只听柳燕山用宠溺无比的嗓音,为柳欢颜送上祝福。
“喵喵喵~爸爸祝我的宝贝女儿生日快乐。”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喵喵喵~”
好一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恨到几欲吐血,情绪剧烈波动使哮喘更加严重,意识渐渐模糊。
绝望中,我心想:你们就热闹吧,让柳欢颜的生日变成我的祭日也不错。
“蛋糕在楼下客厅,爸爸去给你拿。”
柳燕山头戴粉色猫耳打开门,脸上还洋溢着慈父的笑容。
可惜他满腔父爱的倾注对象,从来不是我。
爸爸见我还躺在地上,生气的将我拉扯起来。
“柳叶栀,你……”
他终于看清我的脸色,停顿片刻后狐疑道:“你真病了?”
何止啊,我不光病了,还快死了呢。
爸爸应该很高兴吧,反正他现在也不缺我一个女儿,有柳欢颜当贴心小棉袄就足矣。
柳燕山面色骤变,把我打横抱起来飙车送往医院。
可惜太晚了,在路上我的灵魂已经有大半离体。
飘在空中看着爸爸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只觉得可笑。
亲女儿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他才知道要救,怎么不继续给柳欢颜表演学猫叫呢?
3
“大夫,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柳燕山跟在推车后面,几位医生边跑边给我做急救。
但没等我被推进抢救室,主治大夫手上动作突然停了。
他对柳燕山遗憾道:
“抱歉,你女儿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刚刚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请节哀。”
柳燕山像丢了魂一样委顿在地,对匆匆赶到的周佩兰母女难得视而不见。
他两手抚额,紧紧揪住自己的短发。
“原来小栀这次没有装病博取同情,她之前每年都要装一回头疼脑热……”
我飘在柳燕山身边听得清清楚楚。
他从来不会反省自己,只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妈妈刚过世,柳燕山就无缝衔接娶了周佩兰。
我在妈妈祭日才装过病,傻乎乎以为那样能让爸爸想起对原配妻女的亏欠。
至少别在妈妈祭日对周佩兰母女喜笑颜开。
结果证明是我自作多情,他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燕山,小栀走了,你得打起精神来给她操办后事啊。”
周佩兰表面沉重担忧,我却注意到她和柳欢颜交换眼神时,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呵,她们母女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我死后,她俩就是家里名副其实的女主人,可以光明正大霸占我妈留下的遗产了。
可惜已经变成魂魄体的我,对此束手无策。
但我发现随着心中恨意翻滚,灵魂力量在逐渐增强。
4
柳燕山失魂落魄将我的遗体带去火化,骨灰埋葬在我妈妈墓旁。
他独自站在妻女的墓碑前,神色怅然。
我不知道柳燕山此刻是否问心有愧,二十年来没有好好尽到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我的灵魂跟着他回到家中,客厅摆设已然变样。
“佩兰,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小栀的画从墙上拿下来?”柳燕山蹙眉。
周佩兰正把自己亲女儿的画往墙上挂,闻言动作一顿。
但她很快摆出一副贤良淑德、为这个家着想的模样。
“燕山,小栀年轻夭折,客厅这么显眼的地方还摆着她的东西,未免不吉利。”
“欢颜画画也很好看,她又青春活泼,能给家里增添生气。”
若是从前我还活着时,周佩兰绝不敢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她知道我发起疯来,一点儿面子都不会给她这个鸠占鹊巢的继母留。
至于柳欢颜画画好看更是无稽之谈,她既没天赋又不努力,也就只配糊弄糊弄外行。
可奇怪的是柳燕山的反应。
或许是被我的死刺激到了才产生些许愧疚,他竟然动怒了。
平常周佩兰这样温柔“识大体”,他多过分的要求都能答应。
“什么年代了你还搞封建迷信那套,小栀是我的女儿,怎么会不吉利?”
“家里小栀的画,以后谁都不准动!”
周佩兰被柳燕山突然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
我嗤笑,她大概从未在我爸那碰过钉子,今儿是头一回。
活该,就得让周佩兰尝尝我和妈妈曾经的冷遇。
5
周佩兰惯会做人。
柳燕山冲她发了一通火,她接下来几天都伏低做小哄我爸开心。
我灵魂飘在他们房里,才知道周佩兰有多自甘下贱。
她不仅跪着给柳燕山洗脚,洗完了还低头在他脚背上亲。
“老公,你还要生我气到什么时候?”
“当初我在前夫那段不幸的婚姻里挣扎,是你发誓要带我脱离苦海让我幸福的。”
“可如今才结婚几年,你就开始抓住我的小错不放了……”
周佩兰说着潸然泪下,一把年纪还哭得风韵犹存,也是本事。
柳燕山自诩痴情,白月光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没多久就心软了。
我毫不意外,果然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渣男贱女。
几年前我妈血癌化疗住院期间,柳燕山的魂都被偶遇的周佩兰勾走了。
那天我煲完汤来医院照顾妈妈,谁料却撞见他俩在大树下拥抱。
我悄悄靠近,听见周佩兰哭诉自己遇人不淑,被老公家暴扇耳光。
柳燕山立即抱着她,用磁性的嗓音连声低哄,还给出令我气到发疯的承诺。
“佩兰你放心,叶素文病重命不久矣。等她死了我们就结婚。”
恐怕在柳燕山心里,我妈不过是得了血癌生命垂危,白月光周佩兰可是挨了一巴掌啊!
不爱的妻子,怎能跟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女人相提并论呢?
我生怕妈妈知道会被活活气死,只能隐忍不发。
但周佩兰却假借探病之名,跑到我妈面前暗暗炫耀我爸对她痴情多年。
妈妈在病中又受打击,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死后再回想周佩兰踩着我妈的枯骨上位,我恨意加剧,灵魂体都凝实了不少。
6
我被下葬后的第七天,柳燕山为我举行了烧头七仪式祭奠。
那天正巧是他的生日,从墓地回来他就有点蔫蔫的。
周佩兰给柳欢颜使眼色,让她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爸爸,这是我买来送你的奢侈品袖扣,最新款哦。”
我看见柳欢颜满脸都是期待,她已经在等着被表扬了。
可柳燕山只是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接过礼物平淡道谢。
周佩兰母女没得到预料中的反应,难掩失望。
我也很奇怪柳燕山到底怎么了。
以前他明明很喜欢柳欢颜送的礼物,天天戴在身上,逢人就说小棉袄乖巧懂事。
如今是吃错药了吗?
晚上,我跟在柳燕山身边飘到书房。
他翻箱倒柜,找出了我从小到大送他的礼物。
有我亲手为他画的肖像画、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服。
还有庆祝他当配音声优得奖时,认真雕刻的奖杯。
在周佩兰母女扰乱我们的生活前,我对柳燕山尚有一份孺慕之情。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单方面讨好,柳燕山收下礼物也没见他用过。
原本以为这些东西他早就扔了,没想到还好好保管着。
我真想放火把它们都烧干净,柳燕山不配拥有女儿的一片赤忱。
“小栀。”他突然叫我的名字,把我吓了一跳,难道是看见我了吗?
7
我心神微紧,发现柳燕山在对着我和他的聊天对话框喃喃自语。
最近一条消息记录,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了。
那时候妈妈尚未查出急性白血病,我还会给爸爸分享生活日常。
虽然柳燕山很少回我消息,经常是我在演独角戏,但我乐此不疲。
等周佩兰进门后,我再也没干过这种蠢事。
“小栀,爸爸以后,永远没机会收到你的生日祝福了。”
“欢颜跟我毕竟隔了一层,她不像你那么用心。”
笑死,三年多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反射弧真够长的。
柳燕山后悔的情绪清晰传递到我的灵魂内,我毫不客气笑纳了他送来的“补品”。
或许有朝一日,我灵魂体可以凝实到出现在他眼前,真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柳燕山收拾好心情离开书房,拉开门就看见一个酷似我的背影。
“小栀?”他难以置信。
我也愣住了,是谁在角色扮演我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