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煤炭，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与燃烧煤一样有争议的话题，那应该是“如何处理开采的社会和环境成本”。

关于人们愿意在多大程度上，获取廉价能源的争论，没有比世界最大的煤田——阿巴拉契亚煤田更具有争议性了。

该煤矿煤层厚度达到1千米，每年的产煤量可达4亿吨，再加上挖煤技术的进步，这里的露天煤矿规模巨大，但也破坏了该地区的地貌和生态。

人们可能会好奇：这个煤田是如何形成的，竟然会成为世界之最？那它到底有多大？常年不停开采，又对当地产生了哪些影响？

世界之最的成因

阿巴拉契亚煤田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约3亿年前，当时的绿色高地还是热带沿海沼泽。到了一亿五千万年前，巨大的山脊和低洼地，在现在的阿巴拉契亚山脉附近，折叠形成。

许多年后，沼泽在山谷中出现，开始吞噬大量的有机物质——树木和绿叶植物、动物尸体、昆虫。在那里，与分解所必需的氧气隔绝，这些物质凝结成泥炭层。

又经过几个世纪后，新的森林重新出现，在埋葬化石的地方生长，岩石再次升起，树木再次落叶。这种循环模式，一直持续到大约七千万年前。

当世界各地的陆地发生一系列特大碰撞时，美洲东北部大部分地区的地貌被改变。在巨大压力和热量的作用下扭曲，沿海平原被推高，成为阿巴拉契亚山脉。

在最严重的一次碰撞之后，它们达到了今天的喜马拉雅山的高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被侵蚀了。

可以说，这个山地景观，是由沉积地层与煤层的自然解剖形成的，也是多条河流的源头。该地区的自然生态系统以落叶林为主，是非热带世界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

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其他地方——欧洲、亚洲和中国，茂密的石炭纪森林又继续生长了五千万年，就像美国西部煤田的情况一样，直到另一次地貌改变，使落基山脉和安第斯山脉隆起。

造山过程中持续的地质压力和热量，将那些古老沼泽中的泥炭烘烤，并压缩成几英寸到几英尺厚的煤层。

直到那时，美洲东北部的所有煤炭，从最软的煤到最硬的无烟煤，都已形成并沉积。

受到相对较小压力的煤变成烟煤或“软”煤；经受住高温和高压的物质变成了无烟煤，即一种更坚硬且最优质的煤。

最大、最丰富的无烟煤矿藏，位于美国东北部，主要是现在的宾夕法尼亚州。

生活在早期文明的人类，可能开始使用煤炭了。因为在公元前十世纪，世界上的山脉也有巨大的矿芯。但“黑色岩石”“岩媒”的概念和记录，最早是由罗马人提出的。

在早期英国人的遗骸中，考古学家发现了烟煤灰和原始采矿工具。根据现有资料的记载，英国是最早使用煤炭取暖的国家。

而北美地区，除了亚利桑那州的居民，早在公元1000年就开始使用褐煤来烧陶器，以及美国原住民制造油漆和装饰品外，那里的民众，从未将煤炭用于其他任何用途。

在英国殖民北美期间，1745年，那里才建立第一个煤矿。而阿巴拉契亚山脉首次实际生产煤炭，是在1768年，主要是为商业和住宅提供电力支持，以及取暖。

后来，虽然人们对煤炭特性的了解增多，美国的煤炭使用量日益增多。到1840年，煤炭已成为唯一的燃料，完全取代了木炭。

不过，当时的开采，主要是通过采石来进行的，属于小规模的手工作业，相当于简化的露天开采。

然而，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原始的采煤方法，已不足以满足需求，被迫之下，煤炭公司开采的深度越来越深。

所以说，自1800年代中期以来，煤炭开采刺激了铁路扩建，改善了与人口稠密地区的交通联系，并进一步增加了煤炭需求。煤炭对于二十世纪美国的电气化至关重要。

此后，拥有大量厚煤层的阿巴拉契亚煤炭区，一直在对露天矿和地下矿，进行大规模开采。在一些地区，主要煤层的产量早在1907年就开始下降。

尽管如此，美国40%的煤炭产量仍然来自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西弗吉尼亚州、弗吉尼亚州、马里兰州、肯塔基州东部和田纳西州。这些州包含阿巴拉契亚盆地的顶级产煤层。

从1800年代到现在，它一直是美国的主要产煤区。根据美国地质调查局最近的一项研究，阿巴拉契亚煤炭资源的数量仍然充足，足以满足国家的能源需求。

最大煤田有多大？

阿巴拉契亚盆地包括阿巴拉契亚煤田和马塞勒斯页岩，覆盖宾夕法尼亚州、阿拉巴马州等9个州，总面积算起来，约为18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我国安徽省面积，再加4万平方公里。

它蕴藏着大量煤层气和优质厚烟煤资源，只是，这些资源比已开采的煤炭更深、更薄。

这里的阿巴拉契亚煤田，是美国发现最早、开采时间最长的煤田，其开发强度和储量也是东部，乃至美国最大的。

它现有探明的储量为3168亿吨。按照4亿吨/年的产量进行开采，可以开采792年，从1768年算起，这里还可以开采537年。

初期，它的煤层离地表近，埋藏浅且连续性非常好。毫不夸张地说，在个别地方，人们用铁锹往下铲个一两米，可能就会挖到煤。

它的煤类齐全，92.5%为烟煤，主要是炼焦煤；无烟煤占到6.8%，还有0.7%的褐煤。用专业术语来说，该煤矿的煤，发热量为30～33 MJ/kg，要高于普通煤的热值。

1970年代以前，它的产量占美国煤炭总产量的70%还要多。后因怀俄明州保德河盆地的煤层，比东部地区的煤层厚得多，而且离地表更近。美国西部采矿作业实现了惊人的规模经济。

然后，在1990年，长期衰退的东部煤矿，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当年修订的《清洁空气法》，旨在限制二氧化硫的排放，而二氧化硫是酸雨的根源。

碰巧的是，阿巴拉契亚中部的煤矿含硫量很低。很快，这里又变得繁忙起来。

但这次的开采，是要拆除山脉而不是钻山。这就是让该山脉，出现了一侧完整，另一侧空心的情况。很多前矿工，反对类似削山的采煤方式，而该方式也让当地的地貌发生了巨大改变。

不过，到2021年，该煤田的产量，仅占全美煤炭总产量的26.86%。

对当地的影响

两个多世纪以来，阿巴拉契亚煤炭开采，对该地区的景观、森林、水和居民，产生了重大影响。美国各界对此争论不断。

该煤矿周围的森林生物茂密，是数量惊人、种类繁多的生命生存的家园。它现在的开采方式，相当于浪费16吨表土，只能开采约1吨煤，并且让该地地貌变得异常丑陋，

诚然，怀俄明州的露天煤矿并不漂亮，但它们位于偏远干旱盆地，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人类和野生动物的影响。相比之下，阿巴拉契亚的煤层需要大量挖掘，产量却较低。

因为开采的需要，无数树木被砍倒，甚至需要推土机将相应的地区夷为平地。

这些木材有时会被出售，但更常见的是被烧毁。这种做法，放大了煤炭对空气污染和全球变暖的巨大影响，既产生二氧化碳，又消除了吸收二氧化碳的树木。

在没有树木的山坡之外几公里处，人们如果向阿巴拉契亚煤田眺望，看到就是，一座座山峰，犹如屠宰场处理后的动物尸体。

它们最外层的岩石层被炸毁，残骸被倾倒在附近的洼地里，形成“山谷填土”。

重型土方设备已经刮出了薄薄的煤层，一大片露出地面的浅棕色岩石仍然存在。森林很快就被一个采矿作业所取代，然后是另一个从山上挖出来的巨大采石场。

有些区域占地数几十平方公里。一个区域正在放置炸药，在另一处，挖掘机正在刮掉煤炭顶部的土壤和岩石层。卡车正在运载岩石和砾石，倾倒在邻近的山谷中。

黑色、闪闪发光的污泥蓄水池，沿着山坡延伸。油罐车向平坦的山丘，喷洒草籽和肥料的混合物，这将在原本森林覆盖的山峰上形成一种人造草原。

其实，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煤炭公司已将西弗吉尼亚州、肯塔基州、弗吉尼亚州和田纳西州的阿巴拉契亚山脉山顶夷为平地。

数亿年前形成的山峰在几个月内就消失了。在上一个冰河时代幸存下来的森林被砍伐并烧毁。

美国环境保护局估计，到2022年，三十年的山顶拆除活动，将毁坏或退化这四个州约17%的森林，面积比特拉华州还要大。它们将掩埋超过1000多公里的溪流。

生活在附近的居民，日常生活也受到巨大困扰。

这是规模惊人的破坏。这种破坏，无论是与飓风等自然灾害，还是与俄乌、巴以等冲突相比，单就其破坏行为而言，山顶煤炭的清除，破坏力是最大的、最长久的。

如果人们有机会，进入废弃的煤矿遗址，那里更甚于战区。

尽管许多人都在想呼吁，停止开采，但煤炭产业为美国乃至全球，提供了能源，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要解决这种矛盾，就需要与当地的未来发展愿景相契合。煤炭开采和旅游业，到底哪个要成为优先项？这是对当地领导执政智慧的考验。

结语

煤炭产业为美国作出了很好的贡献。它助力了1960年代电力需求的急剧增长。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随后，脱碳社会建设的压力增大，导致美国煤炭产业放慢了发展步伐。

而阿巴拉契亚煤田能够持续开采，除了其丰富的储量，也与美国露天矿开采技术走向智能化，以及该国政府对煤矿生态环境保护息息相关。

但这些措施，不能掩盖山顶矿山和山谷填土，直接导致河流生态系统恶化、森林大面积丧失，进而导致物种迁移或丧失的事实。

更为重要的是，现有的资料和事实也证明，在露天矿山复垦完成后，山谷填土下损失的源头河流资源，可能无法进行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