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夜雨惊雷**
雍正七年的夏夜,黄河水裹着泥沙拍打开封城墙。邬思道推开轩窗,望着云层中翻滚的紫色闪电,指间的玉扳指突然烫得灼人。这是他二十年前初入雍王府时,四阿哥亲手为他戴上的。
"老爷,圣驾离城只剩三十里了!"管家老周冲进书房,蓑衣上的雨水在地砖上洇开暗痕。烛火跳动间,邬思道瞥见院墙上掠过几道黑影——那是粘杆处的血滴子,雍正登基后专门诛杀功臣的暗卫。

他猛地攥紧扳指,指节发出脆响。三日前从洛阳驿站传来的密报突然浮现在眼前:年羹尧的头颅悬在杭州城门,眼窝里塞着当年西北大捷时雍正亲赐的东珠;隆科多的囚车在保定府被饥民掀翻,啃剩的指骨上还戴着先帝赏的翡翠扳指。
"更衣。"邬思道哑着嗓子吩咐,冷汗顺着脊柱滑进里衣。当老周捧着二品锦鸡补服过来时,他却从箱底翻出件粗布短打。铜镜里映出他微微发抖的手,二十年了,他终于要穿上这件康熙六十年备下的逃命衣裳。

**第二章 血色诏书**
马车冲进雨幕时,邬思道摸到袖中硬物。那是半片染血的诏书,边缘焦黑卷曲,仿佛还带着畅春园那夜的檀香味。康熙六十一年冬月十三,他跪在暖阁外听着老皇帝最后的喘息,指甲在青砖上抠出血痕。
"传位..."沙哑的尾音消散在寒风里,隆科多捧着空白的黄绫出来时,嘴唇惨白如纸。邬思道接过诏书的瞬间,瞥见梁九功的尸体横在廊柱下,喉头插着根孔雀翎——正是八阿哥允禩冠上的饰物。

烛泪滴在"传位十四皇子"的"十"字上时,邬思道的手稳得像架天平。米汤写就的"于"字在火苗下渐渐浮现,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被溺毙在荷花池的郑太医。那位给十四阿哥诊过脉的老御医,临死前瞪着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银针。
"先生真要如此?"隆科多的佩刀在鞘中轻颤。邬思道没抬头,将诏书卷起时,一滴冷汗落在"雍亲王"的朱砂印上。他知道从此刻起,大清朝的史书里永远缺了一页真话。

**第三章 金蝉脱壳**
贾鲁河的浪头拍在礁石上,溅起的水沫带着腥气。邬思道盯着河面漂浮的"自己",那具从死牢买来的尸体穿着他的官服,泡胀的手里紧攥玉扳指。老周正往尸身左腿绑石块,那是他当年为救落水的弘历留下的旧伤。
"老爷,真要刻这四个字?"刽子手出身的车夫举着刻刀迟疑。邬思道抚过扳指内侧的"鸟尽弓藏",想起雍正元年的元宵夜。那时新帝指着护城河畔的万家灯火说:"先生看这些蝼蚁,活得可比咱们痛快。"
突然,对岸亮起一串火把。粘杆处的铁哨声刺破雨幕,惊起芦苇丛中夜栖的寒鸦。邬思道猛地将扳指塞进尸体掌心,转身时听见利箭破空之声。老周闷哼着栽进河里,血水在官服上绽开暗红的花。

**第四章 生死棋局**
养心殿的龙涎香熏得张廷玉头晕。他捧着那枚扳指跪了半个时辰,冷汗在孔雀补子上晕出深色痕迹。鎏金座屏后传来朱笔划动的沙沙声,突然"咔嚓"一声,雍正竟折断了御笔。
"好个忠臣!"皇帝的笑声比碎瓷还冷,"传旨,按郡王礼治丧,用前日备给允禟的金丝楠木棺。"张廷玉的膝盖在发抖,那口棺材里层涂着剧毒的孔雀胆,本是给八爷党最后的体面。
三日后,南阳城最热闹的茶馆里,说书人将醒木拍得震天响:"要说邬先生这招金蝉脱壳,比当年诸葛武侯的七星灯更妙!"角落的跛脚老汉压低斗笠,粗瓷碗里的茶沫打着旋儿。
邬思道摩挲着新刻的木扳指,听着官兵抬棺经过的哀乐。忽然瞥见茶博士腕间的刺青——那是宝亲王弘历府上的暗记。年轻人斟茶时低语:"四爷让问先生,'狡兔死'下一句该怎么续?"

**第五章 市井惊鸿**
入夜,邬思道在破庙里展开密信。弘历的字迹力透纸背:"学生已烧毁先生批注的《商君书》,粘杆处张千总昨夜暴毙。"信末附着一缕白发,正是他在上书房教弘历时被顽童拽下的。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残破的《左传》上。二十年前教四阿哥"郑伯克段于鄢"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胤禛抚掌笑道:"好个'多行不义必自毙',先生以为姜氏该如何处置?"
窗外飘来焦糊味,邬思道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苗蹿起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养心殿的蟠龙藻井在火光中扭曲变形,那些他亲手写下的奏折化作灰蝶,扑向龙椅上模糊的人影。

**尾声 人间灯火**
三年后的寒食节,南阳城外来了个疯癫老道。他对着邬思道的衣冠冢大笑三声,突然扯开道袍露出满身伤疤。有眼尖的乡民发现,那些疤痕排列的形状,竟与黄河改道图分毫不差。
当夜,邬思道在油灯下展开最新绘制的《治河方略》。砚台压着的信笺上写着:"黄河安则天下安,先生大义。"没有落款,但页脚沾着养心殿特供的松烟墨香。
更鼓声里,他推开窗棂。市井的炊烟与星河相接,远处传来货郎悠长的吆喝。二十年了,他终于读懂了雍正那个未竟的问题——百姓的命不值钱,所以能活着看这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