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汪曾祺,平平常常最难得

事龙玩转趣事 2025-04-02 03:02:50

最近书荒,又翻汪曾祺的书。

他的文字里并无多少珠玑之词,明白简约,读者读起来却很舒服。

对我来说,读他的书,像是初夏的晚间喝一碗绿豆粥就着小酱菜,或是三九寒天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没什么山珍海味,但就是舒坦。

他能够用最简单质朴的话语牵引出起读者内心的共鸣,勾出那一丝平时自己都没有察觉或是察觉出但很难表达出来的触动。

描情写事,往往文字不多,却又说得明明白白。

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大概如是吧。

小说《受戒》里有好几段我就很喜欢,比如写小英子的家:

小英子的家像一个小岛,三面都是河,西面有一条小路通到荸荠庵。独门独户,岛上只有这一家。岛上有六棵大桑树,夏天都结大桑葚,三棵结白的,三棵结紫的;一个菜园子,瓜豆蔬菜,四时不缺。院墙下半截是砖砌的,上半截是泥夯的。大门是桐油油过的,贴着一副万年红的春联:

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字数不多,纯用白描,却栩栩如生。

再比如写大英子小英子两姐妹:

这家人口不多。两个女儿,长得跟她娘像一个模子里托出来的。眼睛长得尤其像,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姐妹俩长得很像,性格不同。大姑娘很文静,话很少,像父亲。小英子比她娘还会说,一天咕咕呱呱地不停。

写明海和小英子去田里干活儿:

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散文《晚饭后的故事》的开头,也极为传神。

京剧导演郭庆春就着一碟猪耳朵喝了二两酒,咬着一条顶花带刺的黄瓜吃了半斤过了凉水的麻酱面,叼着前门烟,捏了一把芭蕉扇,坐在阳台上的竹躺椅上乘凉。他脱了个光脊梁,露出半身白肉。天渐渐黑下来了。楼下的马缨花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清香。衡水老白干的饮后回甘和马缨花的香味,使得郭导演有点醺醺然了……

再比如,写栀子花,写得很有个性。

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

山歌云:“栀子花开六瓣头。”

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

栀子花说:

“去NM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TMD管得着吗!”

我很喜欢这段,有时候还抄一抄。

他写美食,粗茶淡饭,也能写出真味。

比如写高邮的咸鸭蛋:

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

鸭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说,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

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高邮咸蛋的黄是通红的。

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吃咸鸭蛋的。

写到这,突然想起鲁迅在《革命文学》中写过:

唐朝人早就知道,穷措大想做富贵诗,多用些金、玉、锦、绮字面,自以为豪华,而不知适见其寒蠢。真会写富贵景象的,有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全不用那些字。

所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平平常常才是最难得,也最见功夫。

0 阅读:0

事龙玩转趣事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