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天暖,物种开花结果自然较北方要早。
这个时间,长三角的蚕豆正值豆蔻年华,珠三角的豆子已经大量上市了。
新鲜采摘下来的蚕豆,最好的吃法是水煮。
就像鲁迅在《社戏》中所写的那样:
离平桥村还有一里模样,船行却慢了,摇船的都说很疲乏,因为太用力,而且许久没有东西吃。这回想出来的是桂生,说是罗汉豆正旺相,柴火又现成,我们可以偷一点来煮吃的。大家都赞成,立刻近岸停了船;岸上的田里,乌油油的便都是结实的罗汉豆。
……
我们中间几个年长的仍然慢慢的摇着船,几个到后舱去生火,年幼的和我都剥豆。不久豆熟了,便任凭航船浮在水面上,都围起来用手撮着吃。吃完豆,又开船,一面洗器具,豆荚豆壳全抛在河水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小孩子们夜半看戏归来,在船上偷偷吃豆的快乐,确实难以言表。
也许是味觉产生了偏差,总感觉和老家的豆子相比,南方的蚕豆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豆皮不够鲜亮,又太厚太韧,豆肉也不够糯不够酥,香气上也略逊一筹。
虽然味道上有偏差,但春暖花开的这个时节,吃点蚕豆总是件不错的事情。
水煮是一种办法,简单快捷。
清炒也不错。
袁枚在《随园食单》中介绍清代扬州盐商富豪们的吃法:
新蚕豆之嫩者,以腌芥菜炒之,甚妙。随时随采方佳。
能做到“随时随采”,那自然是最好。
但与腌芥菜一起炒,恐怕不是个好办法,我感觉腌芥菜会干扰了豆子的清香。
也有拿火腿丁或者腊肉丁来配的,虽然味道多了,总感觉不太搭。
但奇怪的是,有时候拿新鲜的蚕豆炒雪里蕻,两者反而能互相烘托,相得益彰。
我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是用葱花清炒蚕豆,这个菜要快,起锅放一点猪油,将葱花煸香,油温升至八成热,倒入蚕豆,等蚕豆收油出汁,加一点水,加盖片刻,然后加盐适量,颠锅翻匀,大火收汁十几秒后即可装盆。
一盆合格的清炒蚕豆应该碧绿生青,色泽明亮,豆香与葱油香交织在一起,豆皮薄软,豆肉酥松,沙中带糯,微有回甘,一勺入口,食欲大振。

清炒蚕豆
或者用蒜薹炒,步骤差不多,只不过加盖的时间要长一点,这样蒜薹和豆子都软糯可口,别有风味。
古人讲,不时不吃,过一段时间,豆荚上生出点点黑斑,蚕豆上的那条“绿眉毛”就会慢慢凹下去,转成黑色,此时的蚕豆就老了,清炒的话就要吐壳吃了,味道和口感上要差上不少。
当然,蚕豆老了,自然还有别的做法,比如做成盐炒豆,做成过油豆、做成五香豆,做成怪味胡豆。
但无论哪种做法,其味道距离最初的清香味道,已经十万八千里了。
就像工作生活在岭南,也很难吃到老家的味道。
还是鲁迅说得好:
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