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在欣赏绘画作品时,会发现这么一个有趣的现象:中国画总有大面积的空白,而西方绘画却画得满满当当的,这是中国画家偷懒,还是对版面的浪费呢?
郑思肖《墨兰》
古典油画花卉静物
首先,咱们得明确一点:中国画里的空白,可不是咱们平时说的“空无一物”。这种“空白”是中国画的一大特色,有个专业术语叫“布白”,也叫“留白”。
在西方绘画里,空白可能就是简单的空处,没啥特别的。但在中国画里,这空白可是个大学问!就像咱们写文章一样,不能一直啰嗦个不停,得给读者留点想象空间。中国画里的布白也是这样,它让画面有了呼吸的空间,让观者的眼睛和心灵都能得到放松。
大空与小空?开玩笑的
中国画的布白留空,分为大空和小空。
大空指画面上的一大片空白,例如宋夏圭的《松崖客话图》,画的左半边,几乎没有落笔,但你并不会觉得它空荡荡的。反而,这些空白和右边的松树、山石相映成趣,让整个画面都充满了诗意。
八大山人《鸟》
八大山人《瓶菊图》
汪士慎《梅花图》
又如清八大山人画的《鸟》、《瓶菊图》,以及汪士慎画的《梅花图》。在画面上,画的部分只占三分之一或五分之一,那些空白,不仅为画中的主体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主题更加鲜明,而且还传达了艺术家的情感和思考。
明沈周《庐山高》
小空多见于山水画,那些云雾缭绕、烟霞满天的空白处,就是画家特意留出的空间,是用心营造的意境。
为什么说布白是“特意营造”的呢?
这就要谈到咱们深厚的中国哲学底蕴了。
《易经》上所说“一阴一阳谓之道。”如果说画面着色着墨的地方为阳,那空白处就是阴。中国画构图的空间感,是凭借一阴一阳--即一虚(阴)一实(阳)的流动节奏来予以表达的。因此,空白与物象在中国画的构图中是阴阳相生的形态关系,这也是中国绘画对空白把握的关键。
而且,中国画还受禅宗的影响。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精辟地道出了空白与物象之间的关系。在这里,“空”是有形有质的,是画中之画,同时也是画外之画,它与画中物象相互生发、相辅相成而相得益彰。这种哲学思想,让中国画的空白变得活跃而富有意义。
中国画“技近于道”,“于空寂处见流行,于流行处见空寂”。这意味着在最简单的形式中寻找最丰富的意义,在最宁静的状态中感受最活跃的生命力。正如黄实虹先生所言,“一烛之光,通室皆灵”,空白处的作用就像是暗室中的烛火,能够揭示出事物的本质。
如果用现代科学来解释,中国画的布白,实际上就是利用视觉功能这个特征,在画面上有意识地对客观物象形态整理的效用。它基于人的眼睛在对客观物象观察时的高度选择功能,使得主体物象显得清晰,而周边事物则视而不见。这种视觉心理作用下导致的视觉功能的改变,让中国画的布白成为了一大艺术特色。
因此,“布白”这种方式,向为中国画所独有,至今仍在传承。
例如现代画家方增先画的《说红书》,为了突出一个“说”和一个“听”字,画家把田边的环境都舍去了。这样一来,观者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青年讲革命故事的主题上了。这就是布白的巧妙之处!
而且,不同的画家,由于学养不同,个人的审美好恶不同,对空白的领悟和理解,可以产生带有个性特征的不同布白形式。这就使中国画的构图在审美规律的统一制约之下,带有了个性化的特征,因而也就有了千变万化,避免了雷同。
在中国画的世界里,空白被是有生命的,它不仅是形象的组成部分,更是形象的延续与衍生状态。它得根据画面的主题、构图和意境来综合考虑,要跟画面上的物象相互生发、相辅相成,才能让整个画面都充满了韵味。
通过对中国画中布白的理解,我们不仅能欣赏到作品表面的美感,更能深入体会到背后的文化精髓。布白,这门看似简单的艺术,实则包含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智慧与哲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