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播电剧《知否》中盛纮被皇帝留下,盛家大乱,全都在担忧盛家将要大祸临头,唯独盛老太太十分淡定:官家(皇帝)是宽厚和善之人,御花园无茶,他怕宫人受责罚,宁愿忍着也不吭声,到了皇后宫里才喝上茶。
屈指算来,盛老太太口中那位“宽厚和善”的皇帝,应该就是你宋仁宗赵祯了。
“皇帝忍渴”事件,记录在案于北宋魏泰撰的《东轩笔录》。虽然没有说明它发生的具体时间,但从“宋仁宗回宫后,对嫔妃说道‘朕渴坏了,快倒热水来’”看,那时的你不仅已经登基称帝,而且业已长大成人(至少在亲政前后吧)。那个时候,你是大宋王朝的第四届最高统帅,相去“澶渊之盟”业已二十多年了,可说是江山稳固,国泰民安。作为大宋帝国的九五至尊,竟然混到忍渴找水的地步。
知否,知否,你总是心太软!
一次,你在吃饭时突然咬到一颗石子,把牙都咯出了血。你不仅没有龙颜震怒、大发龙威,反倒赶紧把石子吐掉,漱干净了才吩咐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那个厨师就没命了!
小事心太软,大事也太软。嘉佑二年,苏辙与其兄苏轼同登进士科。在那次考试中,年轻气盛的苏辙在考卷里写道“我在路上听人说,宫中美女数以千计,整天纸醉金迷。皇上既不关心老百姓的疾苦,也不跟大臣们商量治国安邦的大计。”考官们都认为苏辙恶意诽谤应该严惩,你却说:“哎,朕设立科举考试,本来就是要欢迎敢言之士。苏辙一个小官敢于如此直言,应特与功名。”
四川有一个老秀才一直考不中进士,气急之下发牢骚说出了“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天啊,这是煽动分裂、闹川独啊,是典型的反动言论!知府获知吓得两腿打颤,立刻将其逮捕上报。按照历朝历代的律条,不按“谋大逆”严惩,也得以“危害国家安全”治罪。而你看了却笑嘻嘻地说:这是不得志老秀才的牢骚话,你们不要那么紧张,也别小题大做。看看有什么职位给他安排一下,大家都不容易!”于是,这个秀才就被安排做了民政所长。
黑脸包公说财政部长张尧佐平庸,要拿掉他的职务。张尧佐是你爱妃(爱到什么份上呢?知道“生死两皇后”的人都知道)张氏的伯父。你变通一下,想让张尧佐去当个管理内廷事务的闲职(宣徽使)。
包拯还是不依不饶,不光言辞激烈,连唾沫星子都溅了你一头一脸。他不人头落地也得罢官不用。然而,你一位九五之尊、口衔天宪的大皇帝,不但不严惩他,反而对自己的爱妃大发脾气:“你只知道为你伯要官儿,你不知道现在的监察部常务副部长是包拯吗?”
张贵妃身为大宋帝国的第二夫人,自然少不了有人巴结。大臣王拱辰(因为反对庆历新政、刻意打压苏舜钦和范仲淹)被你下放到了地方。他想调回京城,便千方百计搜罗了一个定州红瓷器。张贵妃见到后爱不释手,但知道你“家教”甚严,只是偷偷赏玩。
有一天你突然到来,张贵妃来不及收藏,你见了大怒异常:“安得此物?”张贵妃见你大怒不敢隐瞒,你抄起柱斧(类似玉如意),一下子就把珍贵的瓷器砸了个稀巴碎。
对别人心太软,对自己也太软。谏官王素曾劝谏你不要亲近女色,你就老实地说“近日,王德用(一位边将)确有美女进献给我。我很中意,你就让我留下吧。”
王素说“臣今日进谏,正是恐陛下为女色所惑。”你听了虽然面有难色,但还是命令太监马上送她离宫。王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陛下认为臣的奏言是对的,也不必如此匆忙办理。女子既已进宫,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打发她也为时不晚。”你却说:“朕虽为帝王,但是也和平民一样重感情。将她们留久了,会因情深而不忍送她走的!”
你加班处理朝政到深夜,又饿又渴,想喝碗羊肉汤,但最终还是忍了。第二天皇后知道了,说:“万岁爷是一国之君,龙体要紧,想喝羊肉汤让下人去做就是了。”你却回答说:“朕的一时兴起会被弄成惯例,御厨就会夜夜宰杀。这样,不但浪费也会给老百姓造成负担的!”
对内心太软,对外也太软。朝鲜半岛的封建王朝高丽,是大宋属国,岁岁向宋朝进贡。有一次,使者回来报告说高丽的贡物越来越少,请求皇帝出兵教训一下。你却说:别动不动就教训这个教训那个。他们就算是故意的,也只是高丽国王的罪过。出兵不一定杀得了国王,无数百姓却要遭殃,还是算了吧。……
为此,不少吃瓜观众说你是“最窝囊的皇帝”。知否,知否,这“最窝囊的皇帝”得来,全是因为你总是心太软。
苏辙仅凭道听途说,便在科考中“妄议”朝政,且直指帝国最高领导,即便是在“康乾盛世”也难逃被灭九族。你倒好不仅不以为忤,反而“特与功名”;黑脸包公唾沫星子溅了你一头一脸,“帝举袖拭面”成全了“包青天”千古流芳;怕厨师丧命,牙都咯出血了也不吭声;担心宫人受罚忍渴找水,恐百姓遭殃轻易不出兵,体恤读书人饶恕“反革命”,为了纳谏忍痛割爱,怕给百姓增加负担连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知否,知否,你总是心太软!
“仁宗”是在你死后,国家根据你生前“为人君,止于仁”给出的一个“盖棺定论”。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仁,在孔夫子看来,是最高的道德标准!中国从黄帝开始到溥仪逊位,4643年间,一共出了559个皇帝或国王。其中在位40年以上的不足20人,你占其一。用“仁宗”这个庙号的也只有六位,而这六位中也只有你赵祯名副其实!
由于有你的开明统治,仁爱治理,才有了 “仁宗盛治”。那时的北宋是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唐宋八大家有六位(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活跃在你仁宗朝。
实际上,宋仁宗朝涌现的人才绝不止这六位,其中范仲淹、吕夷简、包拯、富弼、司马光、程颢、程颐、沈括等等,这些名动一时的政治家、文学家、哲学家、科学家,全都是在你仁宗朝登上历史舞台的。
公元1063年农历3月29日,54岁的你走了。“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时为辽国君主的辽道宗耶律洪基,抓住宋国使者的手号啕痛哭:“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此后,辽国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
很多年以后,激进的王安石改革失败了,宋神宗又恢复了你的“仁治”。辽国君主急忙召开大会:不要再去边界惹事了,宋朝又回到了仁宗之路!辽国人或许不懂他们敬畏的你,为什么称“仁宗”,但一定知道你造就了北宋的一世繁华。
人们常说天理、国法、人情相通,其实天道、王道、人道也是相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