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死的那日，我拿出谢俞留给我的三清镜。
“公主，不可！只要你还活着，咱们就有复国的希望。”
没有了，从我遇到谢俞的那天起，就没有了。
“谢俞上仙会帮公主的。他最爱公主了。”
世人都说我运气好，在国破被俘时，被天上仙谢俞一见钟情。
从此后，吴国虽破，却仍在。而我也被谢俞宠成了人人艳羡的存在。
可我还是不顾一切地摔碎三清镜，只为立刻下黄泉。
只有这样，谢俞才无法再次救活我，我才能彻底忘掉他。
1
赵国都城内，坐落着一座吴国府，里面只住着我和婢女小翠两人。
这天，整个吴国府张灯结彩，外人看了好不羡慕。
有一两个外地来的，也很快被周围人告知我和谢俞的人仙绝恋。
“知道亡国公主吴欢吗？这里面住的就是。”
“虽然国家没了，但只要吴欢还在，吴国就永远亡不了。”
“谁不知道天上上仙谢俞对吴国公主吴欢一见钟情，从此宁愿受遍天罚，也要护她周全。”
三三两两羡慕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只能轻叹。
当年，吴国与赵国开战，吴国战败。
可皇兄依旧坚持天子守国门，最终英勇就义。
而在我准备跳下皇城时，天上降下五彩光芒。
谢俞身穿战甲，手持长刀，自空中接住即将摔死的我。
而后，我便成了所有人口中的传说。
“吴国公主吴欢，倾国倾城，连天上的神仙也被她的颜色倾倒。”
“只要吴欢在一天，赵国举国上下寝食难安！”
世人羡我、怕我、妒我，却不敢动我。
因为敢动我的人，全都被谢俞一个指头处决了。
谢俞也因私自干预人间受到一次又一次处罚。
最重的一次，他整个后背裂开，白骨清晰可见。
我趴在他身上，哭成泪人。
谢俞握着我的手，像抓住什么稀世珍宝：
“欢欢别怕，我是神仙，不死不灭，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切都会好的。”
从此后，我和吴国唯一存活下来的婢女小翠，成了整个赵国的异类。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丝丝香甜。
是谢俞来了。
“欢欢，我不在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谢俞随风而来，带着赵国凝香阁独一份的脂粉香气，令我作呕。
这香是赵国公主池悦容的最爱，不用想也知道，谢俞这次下凡，最先去的是池悦容帐中。
可我平静地仿佛没看出这一切，眼神欣喜夹杂着爱恋：
“当然想。”
谢俞见状，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颗明珠给我：
“这是东海龙王最爱的明珠，被我要来了，欢欢喜不喜欢？”
这明珠可真大真亮啊，可是，我只想要复国。
谢俞见我这样说，眼神略有躲闪，但还是朝我保证：
“欢欢，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完成复国的。”
我知道他说谎了，因为池悦容绝不可能让我复国。
“好，谢俞，我也有样东西送给你，不过需要五日后我生辰时打开。”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诀别信递给他，谢俞满心欢喜地贴身收下。
“都听欢欢的，倒是我也会给欢欢准备惊喜。”
我看着他视若珍宝的样子，内心无比平静。
惊喜吗？我从谢俞生命中彻底消失不见，也算得上惊喜吧。
2
小翠出门买菜，久久未归。
我前去寻找，正好遇到两名壮汉想要对小翠下死手。
“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
我挡在小翠身前，即将落下的巴掌在我眼前停住。
“哼！下次在看见你偷东西，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公主我没有。”
小翠被打得遍体青紫，依旧执着地想要证明清白。
那名大汉却一把夺过她手中朱钗，高高举起：
“大家都来看看，吴国公主指使下人要偷咱们赵国公主心上人送给她的朱钗！”
看到那朱钗，我目光一凝。
那分明是谢俞送给我的！
是天上仙擅长制作的工匠，花费七七四十九天才制作出的，独一无二的朱钗。
似乎料定我要说什么，那大汉率先开口：
“咱们公主殿下最近得了心上人，那心上人特地为公主殿下请能工巧匠制作的定情朱钗。”
“他们吴国战败，却因天上有仙保护，咱们动不得她，难道还要让咱们的公主殿下也受委屈吗？”
大汉这话瞬间激起民愤。
面对一双双愤怒与仇恨的赵国百姓的眼睛，我缓缓闭上眼，掩盖住内心的国仇家恨。
他们恨，我何尝不恨！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竟然是谢俞送给我的东珠保护了我。
回到府上，谢俞立刻现身，满眼的心疼与担忧。
可听我说起那朱钗被池悦容抢走时，他又开始眼神躲闪。
“欢欢，这钗并非独一无二，可能她碰巧也得了一支吧。”
九重天上的东西，就算不是独一份，还能是谁给的池悦容呢？
或许谢俞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急忙转移话题：
“不过这东珠确实稀少，关键时刻还可保命，欢欢可喜欢？”
见我点头，谢俞似乎松了口气。
他还想再说什么，一个婢女打扮的人突然冲了进来，故意踩了小翠一脚，而后又跌倒在我身上。
小翠被她踩到伤口，直接昏迷。
我也被她撞得摔倒在地，手磨破了好大一块皮，刺刺的疼。
谢俞轻轻一挥手，在法力加持下，直接将婢女扇飞。
“大胆！你是谁派来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脸色铁青，变出长刀，准备一刀处置了婢女。
但下一秒，婢女轻哼一声，略微抬起眼，谢俞的刀瞬间消失了。
我看得清楚，那是赵国公主池悦容的脸。
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想要我和我皇兄从她胯下爬过时，那趾高气昂的面孔。
“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请谢俞将军过去一趟，奴婢不是故意的。”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赵国公主，此刻装扮成可怜婢女的样子果真吸引住谢俞的目光。
“欢欢，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
“你去吧。”
谢俞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不等他编谎，我直接表明态度。
见我似乎并未生气，谢俞立刻保证一会儿就回来，而后便当着我的面抓起池悦容的手臂。
“刚刚那一下带着法力，你别乱动。”
“好疼~”
池悦容娇滴滴地瑟缩成一团，特别惹人怜惜。
谢俞刚要帮她疗伤，似乎想到我还看着，又板起脸呵斥：
“下次还不懂规矩，我便一刀斩了你！”
说罢，一阵清风吹过，两人已离开吴国府。
可他们并未走太远，我在院内甚至还能听到他们对话的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
“我就是太想你了，没想到你却一点都不想人家，还这样伤害人家。”
“当时不知道是你，还有下次别再出现在吴欢面前。”
“她也是公主，我也是公主，怎么她行我不行？”
“你们不一样！”
“好嘛，这次我特意为你制作的婢女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婢女的内衣可不一样哦~”
“唔……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他们可真恩爱。
3
我从地上缓缓起身，没顾得上看自己手上的伤，先将小翠扶了起来。
她伤得很重。
若是以往，谢俞一个法术就能让她恢复如初，可现在谢俞不在了。
我想要出门帮她买药，小翠却握住我的手。
“公主不要出去。”
我明白小翠的意思。
外面都是赵国的人，他们这会儿正因为我这个吴国公主生气。
我若是出去了，遭遇不一定比小翠好。
“没事的，我有谢俞给我的东珠。”
我想从怀中摸出那颗东珠，手却摸了个空。
小翠咳了咳：
“公主，是刚刚池悦容拿走的，公主一定要告诉谢俞上仙，让他给你做主！”
小翠说着，气息逐渐微弱。
我握紧她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别说了，我这就求谢俞救你。”
我拿出谢俞给我的三清镜。
这镜子可以让我随时找到谢俞。
可当我看到镜中画面时，那些想要喷涌而出的言语全部堵在喉咙中，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强迫自己发出声音，让谢俞过来救小翠，可不知道为什么三清镜无法将我的声音传过去。
粉红的床幔上，谢俞与池悦容在玩将军与婢女的游戏。
“将军，敌国的兵马上就要打进来了，你不能再碰我了。唔……”
“不要紧，只要我一道法术，便可将其灭国。”
“可是人家受不了了嘛。”
“这就受不了了？那还扭来扭曲的勾引我？”
谢俞一面横冲直撞，一面又盯着池悦容瞧。
池悦容见他这样，又开口问：
“吴欢也会这样吗？”
“她和你不同，我从不会让她这样。”
“那多没趣。”
“你有趣就行。”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