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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昭年轻时曾游历京师。离京前,他的好友邓君设宴为他饯行。邓君来时带了一位容貌美丽的少女,先让她拜见了秦君昭,随后说道:“这姑娘是我帮某部主事买的小妾,你的马车正好顺路,请你帮忙把她送过去。”
秦君昭急忙推辞道:“路途遥远,男女授受不亲,同车而行恐怕不方便。”邓君不满地说:“就算你俩成了,也不过赔偿人家二千五百缗钱罢了,何必这么认真呢?”秦君昭没办法,只得勉强答应。
长途漫漫,道路崎岖,马车一路颠簸而行。到达临清时,天气渐渐炎热,夜里蚊虫特别多,不得已,秦君昭只得和那姑娘同处一个车帐内,但两人一路都相安无事。
抵达都下后,他将女子托付给自己所居馆舍的老板娘安置,随后拿着朋友邓君的书信去拜见主事。主事问他:“足下(您)是带着家眷一起来的吗?”秦君昭说:“没带家眷,就我自己。”主事听了心里很不高兴,暗想此人独身一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占我小妾的便宜,随后派车将小妾接回了家。
过了三天,主事忽然下拜帖宴请秦君昭,再三感谢道:“足下(您)的品行实在令人尊敬佩服!昨日我已经给邓君写了回信感谢,同时也让他知晓足下果然能够不辜负朋友的托付!”随后两人痛饮一场,尽欢而散。
后来,秦君昭的儿孙们都很争气,个个官位显赫。(《不 可 不闻 录》)
唐朝开元年间,有个吴郡人陆生,被举荐为贡生参加明经科考试,暂居京城。有一天,他出门拜访熟人,因为家贫没有仆从,便一人骑驴而行。正赶路,驴突然受惊跳跃,挣断缰绳跑了。陆生急忙追赶,出了启夏门,一直追到终南山下一条山间小路上。
他沿着山路往上走,觉得这里似曾相识。见那头驴一直往山上跑,他也追了上去。又追了五六里,来到一个平坦空旷的地方,见有户人家门庭整齐庄严,便偷偷往院里看,看到一间茅屋前有个葡萄架,他的驴就拴在树下。
他过去敲门,等了很久,才看到一个老翁出来开门。老翁面容不俗,陆生恭敬地打了招呼,请求把驴还给他。老翁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对他说:“郎君请进来坐,难道你仅仅只为驴才来这里的吗?你能到这里可是造化呀!我故意取驴把你召来,你姑且留下,很快就会明白了。”说完带陆生进入大宅,里面厅堂华丽,屋宇深邃,雕梁画栋,园林亭台池沼俱全,简直是人间仙境!老翁请陆生留宿一晚,又摆出许多珍馐美味招待他,和他一起饮酒欢乐,旁边唱曲奏乐的个个技艺非凡,不同凡响,好似仙乐。陆生暗暗诧异,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来这里。
第二天,他仍要告辞,老翁这才说:“这里其实是洞府,因为你有道缘,所以把你召来。”又指着左右几个童仆说:“他们原是城中集市沽酒买肉之辈,跟我学道有成后,能兴云布雨,立时不见,漫游世间,无人能识。你也应该留下,将来寿与天齐,哪像人间那些追求荣华富贵、生命却短暂得如同菌虫之辈呢!你意下如何?”陆生下拜道谢说:“恭听您的指教。”
老翁又说:“按照拜师礼节,你应该给我献上一个女子。但我估计你找不来,我教你一个法术就能找来了。”随后让人拿来一根青竹,量得和人一般长,对陆生说:“您拿这根青竹进城去,找城中朝官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家里有女儿的,把竹杖放在那里,便可把姑娘领来了。牢记我的话,不必有顾虑。但是记住千万不能进入这些权贵人家,不然很有可能被捉住。”
陆生拿着竹杖进了城,他也不知道哪家是公卿府第,找了几家,都没有姑娘,而且好像别人都看不见他。后来,他误入户部王侍郎的宅院,进入闺阁中,看到一个女郎对镜梳妆,就把竹杖扔到床上,拉着女郎就走。等下台阶时回头一看,见那竹杖已经变成了女郎的样子僵卧在床上,随后听到王家人惊呼着说:“小娘子突然没气了!”
陆生正领着王家小姐往外走,恰巧赶上王侍郎下朝,此时满街都是权贵要人,王侍郎宅门重叠深邃,陆生没能出去,就藏身在中门旁。
王侍郎听说女儿死了,急忙进宅去看,左右的人奔走不绝。不一会儿,公卿以下官员都到了王家大门口。当时叶天师在朝中,王侍郎速派人邀他屈驾光临,陆生则藏在门楼下半天没敢动。
不久,叶天师来了,为床上躺着的王小姐看诊后说:“这不是鬼魅作怪,而是有道术的人做的障眼法。”随后取水喷向王小姐,同时施咒,那王小姐立刻变成了竹杖。叶天师又说:“此人还未走远,能搜到。”随后持刀念咒,绕宅搜寻,果然在门旁找到了陆生。
陆生被擒住,披枷带锁,遭到严刑拷问,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叶天师让他给官兵带路,去南山捉拿老翁。
陆生被锁链锁住脖子,来到南山脚下,却怎么也找不到之前那条小路。主事官认为陆生满口谎话,命人把他带回去。陆生又惊又吓,对着南山痛哭说:“老翁难道眼看着我被杀头吗?”话刚说完,一抬头就望见了那条小路,看到老翁正拄着拐杖走下山来。他刚走到山脚下,官兵就想逼过去捉他,只见老翁用拐杖往地上一画,地上顿时出现一条一丈多宽的河,拦住了官兵。
陆生又磕头,再三哀求老翁救他,老翁说:“去之前我告诉你不要进入权贵之家,你故意违背我的命令,祸患是你自取的,唉,也不能不救你。”此时跟来的官兵们早已被惊得目瞪口呆,正发愣时,又看到老翁取水喝了一口喷出去,周围马上起了黑雾,漫延几里地,大白天面对面都看不见人。
后来,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黑雾才散尽,陆生早已不见踪影,山间小路和那条河也不见了,只剩枷锁被扔在地上。(《原 化 记》)
唐朝贞元末年,开州将军冉从长不重财物,只喜爱结交有学问有本领的人,因此许多儒家和道家弟子纷纷前来投靠,家中宾客盈门。当时有位叫宁采的画师给冉公画了一幅《竹林会》图,画工十分精湛。(竹林会:竹林七贤聚会。竹林七贤是三国魏正始年间的七位名士,有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七人,他们崇尚自然,常在当时的山阳县(今河南辉县一带)竹林之下喝酒、纵歌,肆意酣畅,率性而为。)
冉将军门客众多,其中有两个秀才,一个叫郭萱,一个叫柳城,互相不服对方,见了面总是互相争强比试,总想分个高下。
这天,众宾客都在,两个秀才也来了,柳城忽然看了看《竹林会》那幅图,对主人说道:“这幅画画工精巧,工于气势,却少了点意趣,我想为将军表演一个小小的技能,不使用五色(不往画上添颜加色)就能让画里的人更具神采,如何?”冉公惊奇地说:“我从来不知道秀才还有这种技艺!但是不用五色怎能作画呢?哪有这种道理?”
柳城不置可否地一笑,说道:“冉公稍等,待我亲自进入画中修图。”郭萱听了故意拍掌冷笑一声,嘲讽道:“主公面前,你想骗三尺高的小孩子吗?”柳城见他不信,便说要与他打赌,郭萱表示同意,说要是自己输了愿意出五千钱给柳城。两人请冉公为他们作保,冉公答应了。
商定好后,柳城忽然飞身而起奔向图画,倏忽不见了身影,在座宾客们大惊,但见那幅图仍然挂在墙上,便一起过去观察摸索,但是看了很久什么也没发现。
过了好长时间,忽然传来柳城的声音:“郭萱,你到底相信不相信?”听声音好像是从画里传出来的。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柳城忽然从画上坠落下来,指着图上阮籍的画像说:“我刚才只修改了他的画像。”众人仔细一看,感觉果然只有阮籍的画像跟之前相比变了些,嘴唇的形状好像在放声高歌。宁采仔细看了看,也认为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冉公十分惊奇,认为柳城是得道高人,对他大大赞叹,郭萱也向他道歉,表示佩服。又过了几天,柳城辞别冉公去了别处。
这个故事是隐士宋存寿先生说的,说是他住在冉公家里的时候发生的。(《酉 阳 杂 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