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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女主出身风月,在京都是妖娆第一美人,女主是很会演戏的,她是带有目的的靠近男主,还在他身边演出深情款款的样子,男主也信以为真信了,为了娶她还和母亲抗争,对女主深陷于温柔中。可后来,女主为了达成目的,复仇完就转身离开!
男主前期很古板,不想承认爱上女主,但其实第一眼就已经陷入了女主粉红陷阱,丢了身心,一败涂地。
当男主承认自己的心,爱她不可自拔之时,女主却抽身离开,毫不留情。
【文章片段】
天边还泛着一丝丝夕阳余晖,甜钰姣好的容颜上带着倦意,因一夜未睡,眼下也泛着青黑。
“小姐,今夜将军可能不会来了,不然咱们先歇着?”
甜钰摇了摇头,微叹了叹气:“他若今夜不来,我这般模样可准备给谁看去?”
就在她暗骂臭男人心硬的像石头时,门外有仆从恭敬喊着‘将军’。
甜钰立刻站了起身,对着丫丫道:“你快去将今日熬的汤准备过来。”
丫丫赶紧点着头,将房门打了开,朝着门口的人福了福身,便赶紧去干活了。
甜钰一反常态没有前去迎接,背着身坐下,身形很是单薄。
萧然反手关上了门,几步走到了她身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还有眼下的青黑,嘴巴嘟嚷着,一点往日娇艳也无,他没忍住笑道:“抄抄书果然有用,勾人的劲头总算少了。”
甜钰一夜未睡,手都抄的麻木了,哪里还有时间来装扮自己。
甜钰轻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不理他。
“不说话,那今天看来是背不了了,既如此,那我改日再来。”萧然故意面无表情的说着,果然甜钰坐不住,一下蹦起了身,从后将他抱着。
委屈又带着撒娇:“将军,妾身手都要断了!”
说着,还真的哽咽了起来。
“妾身以前练舞,脚扭了肿了,妾都不会哭,可将军不理我不见我,却让妾身害怕的只知道哭。”
甜钰情真意切地问道:“将军,您就没有一点点想妾身吗?”
说着,手又不老实的朝他那处而去。
萧然自然立刻捉住了那只不老实的柔荑,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
明明是带着憔悴的容颜,脂粉未涂,身上穿着素雅的衣裙,可却仍是那般的美,美得让人想要将她占有拥有,想要将这份美给自私的藏起来。
不想么?可她每晚都在他的梦里...
萧然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之人,他将她放在身边,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严肃着神情道:“既然说能背了,便背来我听听罢。”
甜钰笑容有一点点凝滞,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容颜是不是已经不复从前了。
甜钰此时就像是被夫子抽查的学生,低垂着头,只得一句一句,磕磕绊绊地背着。
好在刚刚背了几句,门口便响起了丫丫的敲门声。
“将军小姐,不然先用晚食吧?”丫丫声音带着试探。
萧然见甜钰一下亮了眸子,心中好笑,便也顺水推舟道:“拿进来。”
甜钰立刻挽着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狠狠印了一记香唇,然后转身去开了门。
萧然只觉自己心跳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根本收不住。
丫丫在布饭,甜钰端起一碗汤盅,对着萧然道:
“将军,这是特别为您熬制的归元羹,主料主要是黄芪当归还有牛筋。妾身见将军身上大小伤疤不少...”
甜钰见萧然神色有些古怪,赶紧道:“妾身可不是嫌弃将军,只是...只是心疼将军此前所受的苦难,这归元羹能调理补气,将身体以前的损伤都给慢慢补回来。”
“柳妈花重金买的方子,妾身费了好大劲才讨过来...”
见萧然看着她的神情愈发奇怪,甜钰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以为是自己提到了花楼柳妈,又让他生气了。
可萧然并未出言讥讽或是发怒,只示意丫丫下去,接着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用调羹舀着盅里的汤水,因低着头,甜钰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一点一点喝着,直到整盅汤水见底。
甜钰眉眼弯弯,神情中带着喜悦,道:“看来将军喜欢,今后,妾身都替将军准备。”
萧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心底一股暖流涌出,流入四肢百骸,流入到身体的每一处。
他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填满,此前一直空落的地方变得充实,他情不自禁问出:“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可耳边响起甜钰独特甜腻的声线:“妾身心中有将军,自然关心将军,想要为将军做些什么...就算将军罚妾,妾身也...”
“唔!”甜钰惊呼一声,腰间被一张大掌拦住,身体紧靠到萧然身上,接着唇齿之间是当归特有的苦涩传来,他吻着她,只是静静吻着,不像此前那种带着情/欲的吻。
一吻结束,萧然看着她有些泛红诧异的模样,勾起了唇角道:“吃完了继续背,莫要想着浑水摸鱼。”
甜钰微微嘟囔起嘴,带着些埋怨道:“将军这是将妾身当做手下将士了,什么都要一板一眼的。”
“你若是我手下的将士,这般不服管教不听命令,早扔你去喂了狼。”
甜钰自然敏锐察觉到萧然话语虽然听着吓人,但内里早就没了狠厉。
甜钰眼珠转了转,起身坐在了萧然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可是妾身好累好困,求将军陪着妾身休息一晚,明晚再背好不好!”
萧然神色早在不知不觉中柔和起来,他心头莫名柔软,是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叫丫丫进来伺候,今日便饶了你。”
萧然说完,甜钰立刻又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口,娇娇滴滴道:“将军最好了!”
等丫丫打了水,伺候完甜钰,萧然冷不丁道:“过两日我让江晓过来教你些招式,你这般瘦弱,怎么保护你家小姐?”
丫丫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是...是,奴婢知晓了。”
今夜睡得早,萧然一时还毫无困意,看着怀里已经陷入甜黑梦境之人,他眉宇之间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萧然将她轻轻搂抱在了怀中。
他这一身的伤痕,弟兄们都说是勇士的嘉奖,祖父告诉他这些是消灭敌寇的铁证,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留下伤痕时,那些入骨钻心的疼痛。
随着年岁增长,他愈发懂得忍耐,有的时候,他甚至并不会觉得受伤会有多疼了。
可今日,这些伤疤不再是那些所谓的荣耀,而只是简单代表着苦难伤痛,他被当成一个普通人,一个需要被关心爱护之人。
他静静看着甜钰睡颜,安静美丽,没有了初见时那股艳丽夺目,却依旧让他挪不开半分视线。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可他却根本阻止不了这般的趋势。
长夜漫漫,他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柔情之中。
第二日一早,他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佳人,只轻轻在她唇上一点,便起身收拾,准备离开。
遇到在院里准备早食的丫丫,萧然对着她道:“别打扰她了,等她自己醒。”
丫丫赶紧点着头,就算将军不说,她也是不会打扰小姐睡觉的。
可萧然走了没多久,李管家却带着一群仆妇走了过来。
靳云山拦着他们,还是昨日那番说辞,道:“将军并未下令解足...”
可此话还未说完,李管家便已经反驳道:“若是记得不错,将军跟夫人说的是带了一个丫鬟入府,怎么,如今一个丫鬟有自己的院子不说,连丫鬟该知道的规矩,也一点不学不问?”
李管家继续道:“放心,夫人也不是要你们坏了将军的命令,只是新入府的丫鬟这般放任不管,也不成体统,今日叫了教规矩的仆妇,隔着院门,并不影响教导规矩吧?”
“可...”
“莫不是,夫人现在连这点权利都没了?”李管家见靳云山几乎无法反驳,更是咄咄逼人道。
靳云山看了一眼院内,丫丫和阿婆的神色都带着些担忧,倒是甜钰简单收拾了一番,乖乖巧巧走出屋门,对着李管家行了一礼,道:“甜钰见过管家,不知夫人是有何指示?”
李管家看向甜钰的那一刻,有一瞬间似乎忘了呼吸。
素颜白裙,竟然也能这般夺目。
果然是人间尤物,怪不得勾的将军不顾她低微身份,也给带回了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过来,一看身边未见过甜钰的小厮,一个二个恨不得眼睛都黏上去,有几个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赶紧咳嗽了一声,对着甜钰朗声道:“你便是将军带回的那个丫鬟吧,夫人说了,既然已经进了府,便要懂得怎么做好一个丫鬟的分内之事,该会的礼节,该做的活计,该懂的规矩,一个不能少。”
“管家说的是。”甜钰低垂着眉眼,柔柔弱弱地应承着。
传言萧然母亲常年吃斋念佛深居简出,有颗菩萨心肠,赈灾捐物做了不少好事,在百姓口中是口口相传的活菩萨。
甜钰止不住内心冷笑,看来,这一切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旦触碰到自己的利益,便也是俗人一个。
甜钰不知萧然同他母亲的关系,可他最亲之人除了萧府老将军,便也只有这个母亲,甜钰自然不可能明面上做出什么违逆她意思的事来。
虽然萧然不像是那种会用女人去解决麻烦之人,但若真是惹恼了他母亲,让他两相取舍,恐怕自己就算再勾着他的心,也会被弃掉。
人性本就如此,甜钰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行了,陈嫂,你便带着人教教她规矩,我去同夫人复命了。”
李管家说罢,便朝着自己身旁一个穿着蓝红布衣的中年妇人点了点头。
陈嫂得了指令,便立刻对着甜钰道:“既然听懂了便靠近些,我现在要跟你讲清楚规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记牢!莫要忘了身份,把自己真当成了什么高贵的人物。”
靳云山伫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这位将士,她没出院子,我们可也没进去,您还有何事?”陈嫂不笑,显得一脸横肉。
倒是甜钰解围道:“靳官军,没事,您去忙就好。”
陈嫂看着靳云山走远,回头看了一眼甜钰,冷哼了一声:“狐媚胚子,既然入府做了丫鬟,就得好生懂懂规矩!”
今日阳光极好,温度也渐渐升得快了起来。
教规矩的仆妇就隔着小院木门朝里看着,甜钰站在离木门最近的一颗树下,状似乖巧地听候着她们教诲。
陈嫂一脸横肉,看着便是个不好相与的,她看了眼甜钰身后的丫丫以及阿婆,冷着脸道:“在这府里,她的身份同你们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就也是个丫鬟罢了。”
陈嫂看着甜钰那双洁白纤细的双手,冷笑着对丫丫和阿婆吩咐道:“今日她便先练浣衣,你们去将洗衣的工具拿出来。”
这本是院里粗使仆妇的活计,现在却直接让甜钰来做,一看,今日便是过来立威的。
丫丫皱着眉头,上前了几步,想要出言阻止,但却被甜钰拦了下来。
转过头,示意她们去准备便是。
这些仆妇又进不来院子,今日就算再怎么作妖,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损伤。
甜钰乖乖巧巧地站着听她说,亦不反驳什么。
见甜钰这副模样,陈嫂更是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人,今日从李山嘴里知道了她的来历身份,此刻嘴巴里的话便更是难听起来。
“你本是花楼妓子,出生这般卑贱,能进将军府,那是你祖坟冒着了青烟,是你几辈子修得的福气!”
陈嫂眯着眼,随意打量着甜钰,看着她这副年轻貌美的模样,内心深处更是生了些嫉恨。
不过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子,竟被将军带了回来,夫人心善不忍动手,可她是个俗人,这般货色就是该好生修理,好生教训!
“夫人心善,像你这般闯了祸事的,没有直接打杀发卖了,还给你机会学规矩,你得朝着夫人院子的方向好好磕十个响头,以示你的感恩!”
说罢,她就斜眼看着甜钰,身后两个仆妇也一左一右的应承道:“赶紧跪下来磕头,好生感激夫人的宽宏!”
“就是就是,本就是个低贱妓子,能让你磕头谢恩那都是对你的赏赐。”
甜钰抬眸看了她们三人一眼,声音怯怯道:
“既是要感激夫人,自然要等解除禁足后亲自跪拜夫人大恩,这般不仅敷衍了事还很是不祥...若是...”
“若是将军知晓妾身这般对夫人,恐怕...恐怕惩罚妾身事小,将军那脾气,怕是会怪罪到陈嫂你们身上呀。”
看到她们三人脸上有一瞬犹疑,甜钰赶紧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此前将军院子里有一个丫鬟不过稍稍冒犯了妾身,便被他给赶出了府,赶出府前...他一个没控制住,还将人打得昏了过去...差点...便死了...”
甜钰声音怯生生地,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画面一般,睫羽微颤,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陈嫂脸色有些难看,今日得了李山的吩咐过来,说是夫人想要给将军带回来的妓子立规矩。
无名无分,回来也只说是个丫鬟,这两日还被关在院子里受罚,她自然以为不过是个小角色,一个自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黄毛丫头。
可若真如甜钰所说,将军看重她,那么想来夫人只是想给她立立规矩,让她知晓轻重,而不是非要辱了她?
万一自己这边做得过了,将军又是个年轻气盛的,就算说这是夫人的意思,可万一他真的怒了,也只可能是拿她开刀泄愤...
若是再伤了他们母子和气,此事那才真是办的砸了...
陈嫂心思正千回百转,身边的人倒是沉不住气。
陈嫂右手边的仆妇立刻不满道:“让你磕便磕,什么祥不祥的?”
甜钰看向她,眸色里竟是无辜纯良:“你不知道么?这般磕头,那是祭拜惨死...无根可归之人的。”
不论是不是真有这种说法,便是有这么一丝丝可能,传出去,她们这些仆从都是要被主子责罚的。
“你...你!”那仆妇立刻白了脸色,赶紧转头看向陈嫂求助。
陈嫂终于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来,话语中带着试探:“将军禁了你的足,也不准其他人探望,这般惩罚你,想来将军并不是你说那般看重你!”
甜钰轻勾了勾唇角,她灵动杏眼眨了眨,压低声音对着陈嫂道:“可将军这般做,不也保护妾身,不被外界所...'干扰'么?”
陈嫂心头一跳,也明白过来了甜钰是什么意思。
也是,将军明面上说着禁足,可实际却是护着她。
昨日李管家过来便听说没带走人,连现在要对着她立规矩,都要她们这些仆妇到她院子门口来说话...
陈嫂刚想明白这事,丫丫阿婆两人已经抱着脏衣以及打好的水盆过了来。
陈嫂倒是有些左右为难了,她是夫人院里的,此前将军没回来,府中大小事都是夫人说了算,二爷和他夫人在郊外庄子里修养,不到过年也不会回来,府中倒也没什么特别复杂的关系。
可现在将军回来了,这府中的风向肯定也是会变了,若真是惹了将军不快,那自己在府中岂不是断了前程...
可夫人的话自己也不能不管啊...
甜钰倒是做足了架势,便要开始洗衣,丫丫又是递皂角,又是浸泡衣服。
陈嫂身边的仆妇正要开口教训,便被她一个凌厉眼神给阻拦了下来。
甜钰一副认真的模样,可那纤纤玉手哪里像是能干这种粗活的,不过才搓洗了几下,竟然磕碰到了木板上,一下子便流了血。
“小姐,您的手!阿婆,快去拿药和纱布!”丫丫赶紧道。
陈嫂也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不过是洗个衣物罢了,哪里便会受伤?
“诶...这...这可不是我们故意的啊...这...”陈嫂甚是有些百口莫辩,赶紧道:
“你这也太细皮嫩肉了,罢了罢了,今日就先了解府里规矩,知道府里都有哪些主子,还有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她今日本准备着一肚子刁难人、立规矩的招数,可没想到现在却一个也不敢使。
甜钰在树荫下被丫丫轻柔地擦着药,包扎着,耳边就听着那陈嫂讲着府里各种礼仪规矩。
甜钰还时不时问问题,什么礼仪具体该怎么做?
陈嫂就让身边两个仆妇轮流给她示范,大热天的,那两个仆妇头上的汗水直冒。
也得亏她们,府中布局以及萧府重要人物,倒都是被她知晓了。
甜钰忍着笑,只一个劲的装无辜,听了一个多时辰的内容,主要是府中的规矩、府中有什么地方切记要避着以及萧家主子都有什么忌讳。
等这些内容讲完,陈嫂终于带着那两仆妇离了开。
看她们走远,丫丫才赶紧问道:“小姐,您的手是怎么回事呀?”
刚刚的确看到不少血水,可她包扎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甜钰将袖口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胭脂拿了出来。
“小姐,您可太聪明了。”丫丫夸赞道,未雨绸缪,隔得远,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看得清看得到。
“只是以防万一,也是赌她们对将军心存忌惮罢了。”
甜钰准备回房,刚刚站起身,却一瞬有些站不稳,脑子晕眩着。
虽然一直在绿荫之下,可温度实在有些高...
丫丫关切道:“快回房,昨日还冰着一些绿豆沙,我一会儿去盛些过来。”
甜钰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胃口,她这两日睡得太少,今日本想补觉,没想到又遇到上门给她立规矩的仆妇。
她神色带着些担忧,那位夫人恐怕不会这般善罢甘休,今日这些仆妇被自己唬住,可明日呢,后日呢?
她一日还是这丫鬟的名头,便一日在这府中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
可要萧然松口,她眸色里带着思索,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呢...
这丫鬟的身份...
甜钰想着,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笑。
第二日,果然更为严苛了。
萧然这两日不在府中,后宅针对甜钰之事,自然不会落下。
陈嫂板着脸,身后跟着两个仆从,抬着一尊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上头一层红布遮盖着,正正摆放在院子外的一处花坛之上。
“这是夫人院子里的佛像,昨日你说的那些顾虑,夫人也知晓了。”陈嫂继续转达道:“你便每日叩拜佛像三百,早中晚皆不能落下,每十叩还需念读经文一遍,不得急速、不得口误、不得不诚。”
说罢,她将经文递了进来,丫丫神色很是难看,倒是甜钰,无波无澜地将经文接了过来。
“夫人心善,知道你手受了伤,便免了那些粗活,叩拜佛像也是为将军积德祈福。”
陈嫂也不多话,交代完毕,便赶紧走了。
有两个脸生的仆妇站在不远处的绿荫地中,甜钰明白,这是苏夫人派来监督她的。
丫丫被气得眼眶都红了,小姐这两日应该是染了暑气,昨夜什么都没吃,还有些反胃,今日这烈日更甚,居然还要对着那什么像,叩三百!
靳云山此时也做不了什么,夫人下了令,而且这也并未违背将军命令...
甜钰只淡淡吩咐丫丫给她拿一张软一些的垫子。
之后,便真如夫人要求那般,叩拜佛像,念诵经文,早中晚,没有一个落下!
就这般连续了两日,甜钰腿脚早已麻木,她神色疲惫,精力不济,眼前止不住泛黑...
她眸色恍惚之际,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身影,烈日骄阳,汗水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是何神情...
耳边是丫丫慌张的叫喊声,还有他矫健步伐的声音。
倒下之前,她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看着那伟岸身影,沙哑着声音道:“将军...您终于...回了。”
明明只是春末,可近日气候变得极快,午时的烈日同往年盛夏都几乎没有差别。
甜钰房间中已经取用了府中冰窖的存冰,丝丝凉意传来,躺在床榻上,还带着病态潮红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
胡大夫在桌上书写着,拿起药方,待墨迹干了些后,递给了阿婆。
“将军,姑娘脉搏虚浮,身体底子本就不是很好,近日又疲乏过度,受了热气,若不好生调理一番,恐怕今后不好生养。”
他看着萧然神色沉沉,继续嘱托道:“姑娘此前应该都用了药劲强效的避子汤,这几日,便莫要再服用了。”
萧然脸色不是很好,他蹙着眉头,朝胡大夫点了点头。
后者恭敬朝着萧然一拜后,便带着阿婆一起去铺子抓药。
丫丫在一旁伺候着,自然也听到了大夫的话。
她眼眶中包着泪水,手里不停忙活,将浸泡了凉水的巾帕拧干,然后转身准备替甜钰换下。
可刚靠近床榻,萧然已经拿过了她手上巾帕,转身自己替甜钰更换了她额头上已经温热的巾帕。
丫丫眼里包着泪,看不甚清楚萧然的神色,只是看着他带着些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动作,一时间泪水不受控制掉了下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榻前,哽咽道:
“将军,丫丫人微言轻,但还是斗胆想替小姐说上两句...她本就体弱,日日饮着避子汤,就是怕给将军惹了麻烦,可这也更坏了底子...”
“前两日将军罚小姐,小姐怕将军再不见她,觉也不睡的抄写背书...”
“这两日又在烈日下叩拜佛像...丫丫知道府中主子们看不起小姐,可...可小姐也是人呀,若再是如此,她怕是活不下去了...”
“我知晓了,下去罢。”萧然声音既沉又冷,面无表情地说着。
像是一尊淡漠的神,睥睨着世间生灵,丫丫心头升起丝寒意,更是担心起来。
她擦干脸上涕泗,刚想开口留下,可萧然一记眼神,她被吓得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瞬安静下来,床榻之人的呼吸声都是那般清浅。
萧然侧坐床榻,看着她睡颜,陷入沉思。
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本来还有一日的路程,他下令队伍极速前进。
祖父不解,三婶也带着怨言,可他也只是以圣旨将近,不可怠慢作为理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来罢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第一次生了些惶恐之感、无力之感,她这般娇弱,又怎么在这后宅中生存的下去...
还日日都在饮那该死的避子汤...
可他一瞬间又反应过来,是自己让她处理好这件事...
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正妻入门之前,绝不能有子嗣的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战场之上,他从未体会过这般情绪。
不知何时,心口似乎被破开一道口子,正缓缓渗着血丝。
可振兴萧府门楣之事他不能不管,父亲临终之时的交付嘱托,他无法拒绝。
他看着她,锁着眉,脑中思绪纷飞。
而萧府东边尽头的院子里,一个妇人正站在院中,骂骂咧咧地指示着随行的丫鬟。
“一群蠢货!手脚知不知道轻一些?这般贵重的花瓶,磕了碰了,将你们全卖了都赔不上!”
“要不是路上没人伺候,谁还带你们这些蠢猪回府?萧府现在可是京都炙手可热的存在,你们心中可就偷着乐吧!”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贱蹄子!”
妇人着青绿宽袖长裙,画着精贵的妆容,可身上一股子俗气,怒目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那些丫鬟,稍稍不顺意,便出口怒骂。
“好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寝房门口,一道青衣消瘦的身影坐在轮椅之上,屋内阴影遮挡着他大半张脸,只隐约露出带着青黑胡茬的下颌。
妇人斜眼看了他,声音更大道:“怎么?萧然回来了,硬气了,有人给你撑腰了?你若真是个男人,便将这萧府接过了去,如今还要靠着晚辈的庇佑,你还好意思说我?”
“怎么,这么些年是谁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你,萧府现在好起来了,你便对着我嚷嚷了是吧?老天爷啊,真是没了天理啊!”
“你...你...”屋内男人右手指着她,被她这副模样气的直哆嗦。
妇人更是哭天抢地道:“好啊!好啊!这才刚刚回来便指着我骂了,以后那可还了得?我要去问问大嫂,这么些年,我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说罢,还真朝院子外走去,一副受了极尽委屈的模样。
她刚刚离开,院中所有仆从都几乎轻松了一口气,屋中的萧若泽放下手,低垂着头,看向自己这双已经无用的腿,拿过手边花瓶,狠狠敲了下去。
花瓶破碎,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意。
明明不过而立的年纪,可他眼神中只剩迟暮之人的浓浓悲哀。
滕玉红气势汹汹出了院子,她熟练地朝着苏泠然的院子去了,及至要进去,她才堪堪收了那股子无赖的样子。
人未至声先到。
“大嫂啊,求大嫂替苦命的我说说话呀,大嫂!”
滕玉红瞥了一眼想要阻拦她的仆妇,径直朝里走去,也不管别人说什么,自顾自往前走。
苏泠然早也习惯了她这副做派,停了手中木鱼,缓缓起身,示意身边仆妇让她进来。
滕玉红闻着浓重的香火味,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恢复成了一副受了巨大委屈的样子,带着埋怨道:“大嫂啊,您快评评理,我不过是说了几句那些笨手笨脚丫鬟,结果若泽指着我骂呀!”
“大嫂啊,这些年,您也知道我多辛苦,日复一日地伺候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滕玉红扯着手绢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还一个劲偷瞧着苏泠然的神色表情。
见她没什么反应,一股子得道修仙的模样,她更是委屈强调道:
“大嫂啊,我知道您是得了道的,可我这还是个凡夫俗子呀...然儿回来了,也将我们都接了回来,日后那些达官贵人的往来都少不了,我现在这些月钱,连...连替换一副尚好的首饰都艰难...”
绕了半天,终是说出了她的目的。
每一年回来,都是这么个话题,苏泠然想着她照顾着萧若泽,便也都是许了她。
苏泠然看着她那副市侩狭隘的模样,古井无波的心境都泛起丝丝不适。
萧若泽还需要她的照顾,若是没满足她,这般大的嘴巴,传出去不仅是萧府亏待了他,恐怕萧若泽这些年那些私密之事,也会被她传的满天飞。
苏泠然淡淡道:“便如往年那般比例,涨些...”
话还没说完,滕玉红赶紧打断道:
“大嫂呀,谁不知然儿在肃北夺了大功,萧府这如今可是京都的香饽饽呀。我们这些府中女眷,怎么的也算是盼出了头,这月银,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嘛!”
她嘟嘟嚷嚷着还要说话,却被门口一道突然而至的高大身影给吓了一跳。
悄无声息的,她转过头,看见是萧然,才轻呼了一口浊气出来。
“然儿啊,你这刚刚回府便没了影子,姑母正想同你说说...”滕玉红正要说月银的事,却被萧然打断。
“此事我知晓了,亏不了姑母的。”他声音冷淡的很,看着自己母亲,一点余光都没留给滕玉红。
后者自然是开怀大笑着,也一点未察觉出此刻屋中的冷冽气氛,她笑意吟吟地连连道好,然后便是迈着轻快浮夸的步子朝外走去。
等院子里重新清净了下来,萧然才低沉开口道:“今日,儿子要找母亲讨个说法。”
苏泠然自然知晓他过来所为何事,她只是没有料到,那妓子在他心中的分量,竟已然到了这个程度!
“你是为个妓子讨要说法,还是为一个丫鬟要个说法?”苏泠然声音带着冰霜,她一身透着香火的神圣,却没有一丝悲悯。
“他是我的女人!母亲,这还不够么?”萧然第一次用这般语气,说出口后,他也有些后悔。
苏泠然看着他这般挣扎模样,摇了摇头,道:“那你就不该将她接入府中。”
“这么些年,萧家流了多少血,你的那些将士们流了多少血?”她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寒冷,一字一句,拷问着萧然的灵魂。
“你以为是娘害怕受人嗤笑?害怕被旁人戳着脊梁骨谩骂?若是害怕这些,我早就支撑不下去,在你哥哥们去后,在你父亲去后,这萧府被多少人挤兑嘲讽,落井下石之人尤若过江之鲫!”
“你既未给她名分,便是知晓这些道理,知晓萧家声誉不容有失!”
苏泠然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握紧着拳,低垂着头,她放缓了语气,继续道:
“她这般身份,能留在你身边,便也该知足。她单独住着院子,在你正妻没过门之前,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是丫鬟,府中该守的规矩便都要守着,此事,却无商量的可能。”
萧然还要说话,却被苏泠然阻拦道:
“够了,我好歹是你母亲,勤勤恳恳将你拉扯长大,你现在要为了这么一个女子来同我闹么?这次,也是因她生了同丞相府的矛盾,我不过让她诵经叩佛,好好去一去她的风尘气,怎么,还要兴师问罪不成?”
萧然沉默了许久,他双手平齐交叠,朝苏泠然行了一记礼:“母亲养育之恩,儿子莫敢忘怀。”
“不过母亲吃斋念佛修行不易,此事已过,还请母亲不要再行这等惩罚了。”
萧然说完此话,转身离开。
苏泠然看着他带着些颓丧的背影,几乎轻叹出了一口气。
堂堂一介将军,竟为了一个女人...
她脑中一瞬划过一道人影,脸色也随之白了白。
她轻轻转动着手中佛珠,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萧然年幼之际,她处处以身作则,贤良淑德,为的不过是让他知晓女子德行,未来主母该是何模样...
可如今,竟被这种女子给迷了眼...
她神思百转,本是无波无澜的眸子,渐渐露出了一些精光。
等甜钰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透。
屋里点着烛光,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床幕,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
“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耳边响起一道熟悉音色,甜钰看过去,黑暗之中只能看着他有些闪烁的眸子。
“将军。”她一开口,声音竟然干涩的厉害。
她挣扎想要坐起,只觉腰后有一只大掌支撑着她,接着便是萧然递过来的水盏。
甜钰微微转头看向他,眸色中带着欢喜,她勾着唇角,也不去接水盏,就着他的手,浅尝着。
萧然温柔了神色,轻轻抬腕,方便她喝水。
甜钰用好后,轻轻推过他的手腕,声色甜甜:“将军对甜儿真好。”
她第一次使用甜儿来称呼自己,她试探着他的神色,想看看他究竟反不反感。
萧然却有些愣神地看着她,喉结不自觉滑动。
此前每次勾他,都是妾身长妾身短,妖妖艳艳,可今日却难得乖巧到了极致,甜到令人迷醉。
他低垂下眼眸,隐去自己的情绪,只淡淡道:“我让丫丫将饭食送进来。”
甜钰心道不妙,按理说,她此次这般遭遇,怎么也能激起一些他的保护欲,给自己一些特权,可他现在什么也未说。
看起来他倒似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想来,他已经跟他母亲有过交涉,而明显,他被说服了。
臭男人,同其他男人也无甚区别...
两人坐在桌前,一时竟有些相顾无言,甜钰吃了几口,竟未尝出口中有些什么滋味。
她心慌的厉害,害怕此前所作一切都付之东流。
更害怕她看错了眼前之人,让自己所谋皆成梦幻泡影。
泪水一点一点积蓄在她眼中,直到夺眶而出,尤若泉涌般再也止不住。
“你...”
萧然刚刚开口,却见甜钰径直跪在了他身前,语带哽咽:“妾身不想离开将军。”
甜钰此刻竟真有些情真意切了,她脑中是幼时奔波的彷徨无措,是看着母亲被活活打死时的麻木绝望,她定定看着萧然,用着最悲切的声音缓缓道:
“妾身漂泊流浪,被人贩子卖进了花楼...妾身亦不想成为妓子,亦不想成为别人的玩物,可妾身没有选择...”
萧然眸色沉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起,那处破裂的口子更是巨大起来,鲜血汨汨。
明明是她受了罪,却还要这般心惊胆战。
他俯身将其抱起,甜钰怕失了平衡,赶紧勾着他的脖子。
两人靠的这般近,就着烛光,她甚至都能看清他眼中的自己形成了一个小小倒影。
她依旧哽咽着,语气却充满着眷恋,她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妾身若还是花楼妓子,这辈子烂在里头便也是了,可妾身遇到了将军,英姿飒爽、嫉恶如仇的将军...”
她被放在床榻之上,可她依旧不愿意松开萧然的脖颈,后者有些无奈,只好随着她一同上了榻。
“将军是妾身陈旧腐朽人生中的希望,若将军不要我了,那妾身只能去...”
那个字还未出口,便被萧然轻捂住了嘴。
“谁说本将不要你的,难不成睡糊涂了?”他神色淡淡,但语气之间却颇为柔和。
甜钰心头一跳,渐渐收了眼泪,一时也不清楚这个臭男人是何打算了。
“我今天的确有考虑将你送去外头宅子,可你这般勾人模样,我不放心。”他直直看着她,眸子里展露着甜钰熟悉的东西,那是男人无法遮掩的占有欲。
“我会选个贤良女子当家,到时给你换个身份,再纳你入府。”这件事,他也思索考虑了良久,这个办法是目前最为妥当的。
等时间长久了,谁还记得那个曾经艳绝京都的花娘呢。
甜钰沉了沉眸子,赶紧问道:“将军何时成亲?”
不知为何,甜钰此话让他觉得有些刺耳,可这般异样很快被他忽略,只回答道:“要等肃北军权交接之后。”
甜钰还待细问,可萧然神色属实不算好看。
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气压却莫名有些低。
好在丫丫适时将汤药端了进来,这气氛才终是缓和了些。
甜钰一脸的不情愿,她一口都不想喝,只连连道:“已经大好了,不用喝了吧。”
萧然看她这副耍赖模样,神色终是缓和了些,他威胁道:“既然好了,现在便来背背女戒女德,本将也正好有时间。”
甜钰立刻默不作声,捧着药碗,皱着眉头,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一碗饮尽,丫丫赶紧递给了她一颗蜜饯。
甜钰这才一副活了过来的样子。
萧然不自觉眉目带着笑意:“洗漱,歇了吧。”
甜钰看着他这副神情,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臭男人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专喜欢看别人喝药时难以下咽的表情?
刚刚还神色郁郁,这一下似乎又好了。
洗漱完毕,两人同床共枕着。
甜钰今日睡够了,侧转过身,看着萧然凌厉侧脸,一时柔荑又是不老实着,开始到处乱摸。
她故意粗重着呼吸,在他耳边哼哼。
萧然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让她靠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将她不老实的双手给控制住了。
他声音带着极致沙哑道:“老子今晚饶过你,乖一点。”
甜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耳朵烧了起来,她自觉自己在这方面属于百毒不侵的存在,可刚刚那句话却似乎像是将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无波的水潭之中,泛起阵阵涟漪。
甜钰一瞬间有些慌神,她赶紧停下自己的动作,闭上眼,一遍一遍告诫着自己。
母亲死前那双眼直直凝着她。
甜钰耳朵上的温度逐渐褪去,连同稍微起伏一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