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查理·芒格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成功原因的思考以及对公司管理体制和政策的描述。 尊敬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 我密切关注了伯克希尔公司在沃伦·巴菲特领导下取得非凡成功的 50 年历史。现在，我认为由我独立补充一些来自他的庆祝性评论是恰当的。我将尝试做五件事： (1) 描述伯克希尔公司的管理制度和政策，正是这些制度和政策使一个注定要倒闭的小商品企业蜕变成现在的强大伯克希尔公司； (2) 解释管理制度和政策是如何形成的； (3) 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伯克希尔公司为何做得如此出色； (4) 预测如果巴菲特很快离任，伯克希尔是否会继续保持异常好的业绩，以及 (5) 考虑一下伯克希尔在过去50年里的伟大业绩是否对其他地方有用。 巴菲特领导下的伯克希尔公司的管理制度和政策（以下简称“伯克希尔系统”）很早就确定了，现介绍如下： (1) 伯克希尔将是一个分散的企业集团，只对无法做出有用预测的活动持厌恶态度。 (2) 它的母公司将通过独立的子公司开展几乎所有业务，这些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将在非常高度的自主权下运作。 (3）企业集团总部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小的办公套间，里面有一位董事长、一位首席财务官和几位助手，他们主要是帮助首席财务官处理审计、内部控制等事务。 (4) 伯克希尔的子公司中，意外保险公司总是占据重要地位。这些保险公司作为一个集团，有望在适当的时候产生可靠的承保收益，同时也会产生大量的 “浮存金”（来自未支付的保险债务）用于投资。 (5) 没有重大的全系统人事制度、股票期权制度、其他激励制度、退休制度等，因为各子公司将有自己的制度，而且往往各不相同。 (6) 伯克希尔公司的董事长将只为自己保留少数活动： (i) 他将管理几乎所有的证券投资，这些投资通常应由伯克希尔的意外保险公司负责。 (ii) 他将选择所有重要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确定他们的薪酬，并从每个人那里获得继任者的私人推荐，以备不时之需。 (iii) 在子公司提高竞争优势后，他将把其大部分不需要的现金进行部署，最理想的部署是用这些现金收购新的子公司。 (iv) 他将立即为任何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所要求的几乎任何联系提供服务，而且他几乎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联系。 (v) 他会在年度报告中，写一封长长的、合乎逻辑的、有用的信，如果他只是一个被动的股东，他也会希望这样设计，并且他可以在年度股东大会上回答数小时的问题。 (vi) 他将努力成为一种文化的典范，这种文化将长期为客户、股东和其他现任者服务，无论是在他离开之前还是之后。 (vii) 他的首要任务是保留大量时间用于静心阅读和思考，特别是那些可能会促进他坚定学习的内容，无论他年龄多大；以及 (viii) 他还将花费大量时间热情地欣赏他人的成就。 (7) 新的子公司通常用现金购买，而不是新发行的股票。 (8) 只要每一元留存收益能为股东创造超过一元的市场价值，伯克希尔就不会支付股息。 (9) 在购买新的子公司时，伯克希尔会寻求以一个合理的价格购买一个好的生意，而这个生意也应该是董事长非常了解的。伯克希尔还希望能有一位优秀的首席执行官，这位首席执行官有望长期留任，并在不需要总部帮助的情况下做好管理工作。 (10) 在选择子公司首席执行官时，伯克希尔会努力确保首席执行官值得信赖、有技能、有精力、热爱所处的业务和环境。 (11) 作为一项重要的优先行为，伯克希尔几乎从不出售子公司。 (12) 伯克希尔几乎从不把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调到另一家无关的子公司。 (13) 伯克希尔绝不会仅以年龄为由迫使子公司首席执行官退休。 (14) 伯克希尔公司几乎没有未偿债务，因为它努力保持：(i) 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几乎完美的信誉；(ii) 在出现不寻常机会时，可以轻易获得现金和信贷。 (15) 对于大型企业的潜在卖家来说，伯克希尔总是很友好的。出售这样的企业会立即得到关注。如果没有促成交易，除了伯克希尔的董事长和其他一两个人，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提议。他们也不会告诉外人。 伯克希尔公司系统的要素及其集合规模都很不寻常。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家大公司具备上述一半的要素。 伯克希尔公司的企业个性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巴菲特即使只有 34 岁，也控制了伯克希尔公司约 45% 的股份，并得到了所有其他大股东的完全信任。他可以安装任何他想要的系统。他就这样做了，创造了伯克希尔系统。 几乎每一个要素的选择都是因为巴菲特相信，在他的领导下，这些要素将有助于最大限度地提高伯克希尔公司的成就。他并不是要为其他公司创建一个万能通用的系统。事实上，伯克希尔并没要求其子公司在自己的运营中使用伯克希尔的系统。有些子公司在使用不同系统的同时也在蓬勃发展。 巴菲特设计伯克希尔系统的目的是什么？ 多年来，我揣摩出了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1) 他特别希望从他自己开始，系统中最重要的人的理性、技能和奉献精神能够持续最大化。 (2) 他希望在任何地方都能实现双赢--例如，通过给予忠诚来获得忠诚。 (3) 他希望做出的决策能使长期结果最大化，而决策者通常会在位足够长的时间来承担决策的后果。 (4) 他希望将总部庞大的官僚机构几乎不可避免地产生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5) 他希望像本-格雷厄姆（Ben Graham）教授一样，为传播智慧做出个人贡献。 当巴菲特开发伯克希尔系统时，他是否预见到了随之而来的所有好处？没有。巴菲特在实践演进中偶然发现了一些好处。但是，当他看到有益的结果时，他加强了其原因。 为什么巴菲特领导下的伯克希尔公司表现如此出色？ 在我看来，只有四大因素： (1) 巴菲特的积极性的特质、 (2) 伯克希尔系统积极性的特点、 (3) 好运气，以及 (4) 一些股东和其他崇拜者（包括一些媒体人）奇怪的、强烈的、具有传染性的奉献精神。 我相信这四个因素都存在，而且都有帮助。但是，积极性的特殊性、怪异的奉献精神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特别是，巴菲特决定将自己的活动限制在几种类型上，并最大限度地关注这些类型，而且50年来一直坚持这样做，这是互相激发的棒棒糖效应。巴菲特成功的原因与罗杰·费德勒成为网球好手的原因如出一辙。 实际上，巴菲特采用的是著名篮球教练约翰·伍登的制胜方法，学会了将几乎所有的比赛时间分配给他的七个最好的球员后，约翰·伍登赢得了最多的常规赛胜利。这样，对手总是面对他最好的球员，而不是第二好的球员。而且，有了额外的上场时间，最好的球员的进步比正常情况下提高得更多。 巴菲特比伍登强得多，因为他的球技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不是七个人，而且他的球技在50年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提高，而不是像篮球运动员那样每况愈下。 此外，巴菲特将如此多的权力和权威集中在重要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身上，这些首席执行官往往长期任职，巴菲特也在那里产生了强烈的伍登式效应。这种效应提高了首席执行官的技能和子公司的成就。 然后，随着伯克希尔系统赋予许多子公司及其首席执行官所渴望的自主权，伯克希尔变得成功并广为人知，这些结果吸引了更多和更好的子公司加入伯克希尔，也吸引了更好的首席执行官。 而更好的子公司和首席执行官需要总部更少的关注，这就形成了通常所说的 “良性循环”。 伯克希尔始终将总是将意外险公司作为重要的子公司，效果如何？出奇的好。伯克希尔的野心过于极端，即便如此，它还是如愿以偿。与伯克希尔的保险子公司一样，意外保险公司通常投资于价值与其股东权益大致相当的普通股。在过去 50 年里，标准普尔 500 指数的税前年收益率约为 10%，为伯克希尔带来了巨大的顺风。 而且，在巴菲特时代的最初几十年里，伯克希尔保险子公司的普通股表现大大优于指数，完全符合巴菲特的预期。后来，由于伯克希尔公司的持股规模庞大，加上所得税方面的考虑，使跑赢指数的那部分回报逐渐变得微不足道（也许不是永远）。其他更好的优势出现了。阿吉特·贾因（Ajit Jain）凭空创造了庞大的再保险业务，既产生了巨大的 “浮存金”，也带来了巨大的承保收益。GEICO 全部并入了伯克希尔，随后 GEICO 的市场份额翻了两番。伯克希尔的其他保险业务也大有起色，这主要归功于声誉优势、承保纪律、找到并留在良好的利基市场以及招募并留住优秀人才。 后来，随着伯克希尔近乎独一无二、相当可靠的企业个性和庞大的规模广为人知，其保险子公司获得并抓住了许多有吸引力的机会，购买私人发行的证券。这些证券大多期限固定，并产生了出色的业绩。 伯克希尔在保险业的辉煌业绩并非自然而然的结果。通常情况下，意外险业务即使管理得非常好，也只能取得平庸的业绩。这样的结果没有什么用处。伯克希尔公司的较好业绩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我相信，如果巴菲特回到一个小基数，同时保留他的智慧，恢复他的青春，他现在将无法重现这种结果。 伯克希尔是否因为是一家分散的企业集团而受到影响？没有，由于经营范围的扩大，伯克希尔获得了更多的机会。而在其他地方常见的不良影响，却被巴菲特的技巧所避免。 为什么伯克希尔宁愿用现金而不是自己的股票来收购公司？因为用伯克希尔的股票很难换来与放弃的股票有同样价值的东西。为什么伯克希尔收购保险业务以外的公司对伯克希尔的股东如此有利，而在这类收购中通常对收购方股东来说结果并不好？ 伯克希尔公司在设计上拥有方法上的优势，以补充其更好的机会。伯克希尔从来没有“收购部”这样的部门来施加收购压力。它也从不依赖“帮手”的建议，因为“帮手”肯定会对交易持有偏见。巴菲特避免了自欺欺人，因为他拥有专业技能，比大多数企业高管更清楚什么在商业中有效，什么在商业中无效，这得益于他作为被动投资者的长期经验。最后，即使伯克希尔公司获得的机会比其他公司好得多，巴菲特也常常表现出近乎非人的耐心，很少买进。例如，在巴菲特控制伯克希尔公司的头十年里，他见证了一家企业（纺织品）濒临死亡，两家新企业进入，净增加了一家。 巴菲特领导下的伯克希尔公司犯了哪些大错？嗯，虽然犯错很常见，但几乎所有的重大错误都是没有进行购买，包括没有购买沃尔玛的股票，而沃尔玛的股票肯定会有巨大的收益。遗漏的错误非常重要。如果伯克希尔抓住了几个它不够聪明以至于未能认识到几乎肯定会成功的机会，它的净资产现在至少会高出500亿美元。 我清单上倒数第二个任务是：预测如果巴菲特很快离开，伯克希尔是否会继续保持异常好的业绩。 答案是肯定的。伯克希尔在其子公司的业务发展势头良好，具有持久的竞争优势。 此外，伯克希尔的铁路和公用事业子公司现在提供了大量投资新固定资产的理想机会。多子公司现在正在进行明智的“补强式”收购。 如果伯克希尔公司的大部分系统保留不变，那么现在的势头和机会加在一起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即使(1) 巴菲特明天就离开，(2) 他的继任者只是能力一般的人，(3) 伯克希尔公司再也不购买大型企业，伯克希尔公司也几乎肯定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比正常公司更好的状态。 但是，根据巴菲特很快离开的假设，他的继任者不会是 “能力一般的人”。例如，阿吉特·贾因（Ajit Jain）和格雷格·阿贝尔（Greg Abel）都是久经考验的优秀人才，用 “世界级 ”来形容他们可能还不够。我会选择 “世界领先”这样的描述。在某些重要方面，他们都是比巴菲特更出色的企业高管。 我相信，贾因和阿贝尔都不会（1）离开伯克希尔，不管别人开出什么条件，或者（2）希望伯克希尔系统发生很大变化。 我也不认为对新企业的收购会随着巴菲特的离开而结束。伯克希尔现在规模如此之大，而且行动主义时代即将来临，我认为一些理想的收购机会将会到来，伯克希尔 600 亿美元的现金也会建设性地减少。 我的最后一项任务是考虑伯克希尔过去50年的辉煌业绩是否对其他地方有借鉴意义。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在巴菲特早期，伯克希尔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把一小笔资金变成一个有用的大公司。伯克希尔通过避免官僚主义，并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主要依靠一位深谋远虑的领导者，不断改进，并吸纳了更多像他一样的人才，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 与典型的大公司系统相比，总部官僚机构林立，首席执行官接二连三地在 59 岁左右上任，此后很少静下心来思考问题，很快就会被固定的退休年龄赶下台。 我认为，应该在其他地方更多地尝试伯克希尔系统的不同版本，官僚主义最糟糕的特点应该更多地像对待癌症一样对待，它们与癌症非常相似。整顿官僚制度的一个好例子是乔治·马歇尔创造的，他从国会那里获得了在选择将军时不考虑资历的权利，从而帮助赢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此致 敬礼 查尔斯·芒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