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掉的第五年，师父找了个和我长相极为相似的人做徒弟。
那一天收徒大典上，陆宸亲手把属于我的本命剑赠给了新徒弟，我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看完整个过程。
妄念剑是他送给我唯一的礼物，此剑从送给我那日起就没离开过我身边，除了在仙魔大战的时候急着保护陆宸把它丢下了。
那时候情况紧急，我刚把剑刺进魔尊心脏，魔族大护法就朝陆宸背后打出一记猛击，眼看那团黑气要冲到陆宸身上，我顾不得拔剑，挺身替他挡下大护法的攻击。
好巧不巧，这一掌刚好打到心脏的位置，我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也经不住这么一遭，还没来得及给我师父留些感人肺腑的话就嗝屁了。
等我变成魂飘在自己头顶上，我那位师父才反应过来他的英才徒弟死掉了。
看着师父转身抱住我尸体的样子，说实话，我非常嫌弃。他一直是个高冷的美男子，现在却哭的鼻涕都流了出来，完全不顾以往的冰冷美人形象。
“行了，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我说。
他不动，呆呆地抱着我的尸体，像个傻掉了的二百五。
我没脸看，但老天偏要刺激我，把我困在陆宸身边，看了他五年的傻脸。
收徒大典仪式比想象中的繁杂，我在陆宸头顶站了半个时辰还没结束，于是干脆坐在他头上。
说起来，这收徒大典挺气派的，单是红毯就铺了百米远，墙头山上的掌事们也都纷纷来捧场，就连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师妹都来了，就是穿的衣服红艳艳的，有点抢风头。
我这小师妹本体是只凤凰，性格泼辣，我活着时经常和我吵架，我死了也没见她开心。此刻这只凤凰精正一脸愤怒地盯着我师父，眼睛快要喷出火了。
我看她指着几米高的台阶上的女娃，厉声问陆宸：“这就是大师姐的替身？！”
我的替身？我跳下来仔细看了看陆宸新徒弟，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那样，个子矮矮的，和我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但是胆子太小，被凤凰精嚎一嗓子就吓到躲在我师父身后，气质和我差太多，而且天赋也不太行。
陆宸皱了下眉：“她不是清音的替身。”
当然不是，我在心里补充，我可比她厉害多了，毕竟本清音仙子是被预言为最有可能成为神的人，天赋一流，没人可以称之为我的替身。
“既然不是，那就赶走。”小师妹冷冷地说：“她本来就连当替身的资格都不够。”
凤凰精这算是委婉夸我吧？就是听起来有些伤害陆宸的新徒弟，我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作为墙头山的仙子，说话要慎重，不要偏激。”
“我知道我很优秀，你夸我就好了，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小师妹显然一个字都没听到，说的话越来越过分，陆宸的脸也越来越臭。
特别是在看到新师妹怀里抱着的那把剑时，直接破口大骂：“什么东西啊，把师姐的剑给我！”说罢就上前要抢。
我想拦，却有些私心，犹豫过后没动。
那是陆宸给的，陪了我一百年，我也不想把它随便给别人。
那女娃见小师妹来势汹汹，眼眶顿时蓄满泪水，小手攥住陆宸的衣角不停摇头。
“凤缨！”陆宸脸冷得可怕：“这是你新师妹的配剑！”
小师妹抢夺妄念剑的动作一顿，我的心也突然抽疼了一下。
女娃见小师妹卸了力气，连忙扒拉掉小师妹的手把人推开，毫无防备的小师妹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仰。我急忙抱住小师妹，结果灵魂直接穿了过去，什么也碰不到。
我动作一顿，叹了口气。五年了，我始终不能习惯魂体状态。
小师妹，你大师姐尽力了。
凤缨摔在地上，掌心被出一道口子，我心疼不已，却无可奈何。
大典结束后，小师妹被罚去思过崖，我跟着师父还有新师妹回到了云台。新师妹名字叫蔺音，是陆宸取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小师妹“替身”二字的影响，我觉得这名字和我的有点像。
蔺音是个很听话的小姑娘，陆宸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见她顶过嘴。
这一天，我闲着无聊爬上树，边晃悠腿边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鸟窝可以掏。树下坐着陆宸，手里拿的是我看不懂的书。
“师尊。”
新师妹趁着我伸头往远处看的时候来了，只见她端着茶走到陆宸身边，柔声道：“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陆宸头也没抬。
这态度冷淡到让我怀疑大典上的陆宸的被掉包了。
蔺音紧张地搅着手指，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迟迟不肯离开。我好奇她想说什么，结果等了一大会儿这娃子也没吭声，急得从树上跳下来绕着她转圈圈。
“法术都练好了？”陆宸依旧没抬头，我听后有些郁闷，我当徒弟的那些年，陆宸这家伙都没关心过我的修炼。
蔺音：“遇到了点麻烦。”
我“啧啧”两声，再次觉得新师妹天赋太差，连修炼都需要师父帮忙。
想当年，我可是一路打遍同届同门，修炼速度让整个修真界都吃惊的存在。
陆宸那个破师父把我从雪山捡回来以后就不见人影，说是收我为徒实际上没怎么管过我，我能达到接近神的实力大部分靠自学。
他干的最像师父的事还是在我成年时把妄念剑送给了我。
这么想着，陆宸已经起身带着新师妹开始练剑，我收回神，站在一旁看他们。
新师妹用剑不是很熟练，加上妄念剑认主，屡次拒绝配合她，即使在陆宸的指导下也会出现妄念剑脱落的问题。
每掉一次，我就看到新师妹脸红一点，到最后红得跟个苹果似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陆宸不是个好师父，他根本不会教。
妄念剑与我一体，没有我的允许不可能任由别人操控，可是我嗝屁了，所以它成了把野剑，陆宸把野剑给一个实力低微的人，怎么可能有用。
我走到新师妹旁边，试着和妄念剑交流，它应该是感受到我的一点气息，立马乖巧许多。
接下来蔺音的练习就顺利许多，有我在旁边镇压，妄念剑没敢再浪，老实地待在新师妹手里。
也许是新师妹终于练出了效果，陆宸紧绷的嘴角略有缓和，甚至还露出淡淡笑意。
淦，我心里不是滋味。作为陆宸的首席大弟子兼英才徒弟，我看到的陆宸一直是个面瘫，除了我死的那天。
现在他竟然对着一个天分不如我气质不如我的女娃笑了，这让我很没有面子。
但我是缕魂，没有面子也没有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陆宸开始主动去找蔺音，新师妹从开始的惶恐不安到后面每次都会在院里等陆宸，而我，则是冷着脸站在妄念剑附近，看着两人甜甜蜜蜜。
没错，就是甜甜蜜蜜。
陆宸的笑越来越多，新师妹的实力也越来越强。
我也越来越难受。
我是喜欢陆宸的，从他把我捡回家我就喜欢了。
当时他一身鹅毛披风，在冰天雪地里朝意识昏迷的我伸出手，我冻的瑟瑟发抖，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老子快冻死了，伸不出手了！
他那时多好玩啊，愣了一下后僵硬地把我抱起来带回墙头山。
连最得宠的凤凰精都没这个待遇。
我一直觉得师父这人冷冷淡淡，对谁都是不苟言笑，我凭借死皮赖脸让他哭过尴尬过，在他心里已经成为最特殊的存在了。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对蔺音更加上心。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没乱跑，安静地守在陆宸身边。他从我死后就得了偏头痛的怪病，每个月都会疼得癫狂。我不敢走，我得陪着他。
我看着他疼到拿头撞桌角，一道道血痕沿着他的额角蔓延到下巴。
“陆宸，陆宸，你别伤害自己。”我心急如焚，双手却一次次穿过师父的身体，起不到任何作用。
陆宸这次的病发作的格外厉害，我看着喜欢的人痛苦不已，恨自己不能替他分担半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跪得膝盖发麻，陆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门被推开了。
是蔺音。
她看到地上的陆宸，立刻冲了进来。
“对，救他，快救救他。”我如同见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顾膝盖疼痛站了起来。
蔺音从我的魂体穿过，艰难地把师父拖起，她很冷静，在把陆宸放到床上后立刻通知药师过来。
然后端来毛巾和水，小心地为陆宸擦拭头上的血。
张药师来得很快，检查过后说陆宸没什么问题，只是皮外伤。
我松了口气，担忧的心总算落地。
我把张药师送到门口，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说了句“谢谢”。
等我转身的时候，蔺音的半幅身体正趴在陆宸身上，我看到她哭着亲了一下陆宸，满脸都是心疼。
喜欢的人被别人亲了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我在树上想了半天也没法表达出来。
与其说气愤，更多的是无力。
因为我不是人，我没办法拥抱喜欢的人，也没办法去和蔺音抢什么。更何况，陆宸对于蔺音的感情未必知情。
没过一天陆宸就醒了，院里的树和他房间离得不远，我看见他在蔺音的搀扶下匆忙从房间出来，神情前所未有的焦急，似在寻找什么。
但他的动作实在笨拙搞笑，没走两步就撞上了柱子。
我连忙从树上跳下来，蔺音赶在我的手到达之前扶稳了他。
“师父，”我听见蔺音嗔怪道：“您眼睛暂时失明就不要乱跑了。”
瞎了？那就更不可能看到我了……
我僵在陆宸面前，魂体再一次从他身体穿过，等我回神，蔺音已经把他扶到了院子里石椅上坐下。
我转过身，看着她为他斟茶，为他束发，为他披上那件鹅毛披风。
我发誓我从小到大没哭过，但是看着陆宸不抗拒蔺音的示好，自然地接受蔺音的照顾，鼻子莫名其妙就酸了，然后眼泪也不听使唤地往下流。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喜欢的人就有了弱点。
陆宸就是我的弱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关系越来越亲密，看着陆宸在蔺音的照顾下慢慢恢复视力。
拆纱布那一天，我就站在他面前，但他第一个看见的不是我。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和陆宸天天形影不离，也没能摘下月亮。
要不算了吧，我告诉自己，其实没必要喜欢陆宸。
为了使自己放弃喜欢陆宸，我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他的缺点：他冷漠无情，脾气还差得要死，也不是个合格的师父……
然而数着数着，我眼泪就掉下来了。
因为我发现，这些缺点，只是对蔺音以外的人存在的。
“苍天啊——”我蹲在房顶咆哮：“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实体啊！”
“要不然你让我瞎了也行啊。”我不想再看他们恩爱日常了！
人啊，有时候真的不能说太多话，容易变成真的。
在我咆哮后的下一秒，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直冲冲砸在我脑门上，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眼瞎了。
世界骤然陷入黑暗的感觉太糟糕，我扒拉着地板站起，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掉进了陆宸的房间。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弟子吐槽的声音，大概是关于为什么陆宸会塌房的话。作为罪魁祸首的我顾不上羞愧，我忙着找陆宸。
因为我如果离他太远，魂体颜色会变淡，关于后果我没试过也不知道，八成不是多好。
我踉踉跄跄地在房间里摸索，陆宸好像就在房间，我听到了翻书的声音。凭借印象，我摸到了他惯用的书桌，虽然摸不到陆宸，但通过翻书的响声可以猜出他就在我对面。
他看书向来很安静，只有很轻的翻动纸页的声音。
我拖着脸，想象他平日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应当是坐的笔直，一手托书一手翻页，低着头，视线从左移到右边，他阅读速度很快，一目十行那种。
今天难得的安静，蔺音没来打扰陆宸，陆宸也没有要找蔺音的打算。我和师父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
整个下午，陆宸都没离开过书桌一下，我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只把蔺音当成徒弟，而非我想象中的那种关系。这种猜想让我很高兴，甚至忘记了失明的烦恼。
我想，只要陆宸不喜欢蔺音，那么等我有了实体还是可以继续争取的。
届时我一定会惊艳亮相，亲口告诉陆宸我喜欢他，然后和蔺音公平竞争。
往后的三四天，我还是没见到蔺音，她好像从我被雷劈以后就消失了一样，陆宸也从来没去找过她。
直觉告诉我这不对劲。
凭我对陆宸的了解，他没有精神分裂的症状，所以不可能突然像忘记蔺音的存在一样，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作为墙头山的小霸王，没有古怪是可以躲过我的法眼的，于是我撸起袖子，立志要把蔺音的下落搞明白。毕竟是竞争对手，不把人找出来怎么算是公平竞争？
这个想法在我起身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暂时被我搁置。我改变决定了，在搞清楚古怪之前，得先把法眼给找回来。
凭借本仙子的强大自愈能力，我的眼睛在两天后可以看到东西了，虽然只是模糊的色块，但是已经可以让我走路不摔倒了。
眼睛彻底痊愈的那一刻，我先是确认陆宸有没有长丑，然后开始在他的殿内四处飘荡寻找蔺音的下落。
越找我越觉得有问题，按理来说蔺音在陆宸住所来来回回几次，我还看她在这里留过宿，但是为什么现在完全扒拉不出来关于她一丁点的痕迹？
这实在太诡异。
我摸着下巴站在房门思考，要不是我确定自己脑子没问题，几乎要以为前段时间都是在做梦。
“师父——”
正沉思着，小师妹突然从院门跑来，我掐指一算，今天刚好是她从思过崖回来的日子。
小师妹依旧是一身红，风风火火地往我的方向赶，边跑边大喊“师父”，不知道得了什么好笑的事，不顾形象地大笑。
我一路听着她的笑声跟到陆宸书房，好奇是什么搞笑的事让这位记仇的祖宗刚从思过崖回来就来找陆宸。
“你罚她禁闭啦！”小师妹毫不掩饰喜悦。
这个她应该指的就是蔺音，那么说她还活着，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替小师妹捏把汗，走到她面前絮叨：“不会说话的亏咱已经吃过一回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万一陆宸他脑子有病……”
“嗯。”陆宸握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淡淡道。
什么？
我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陆宸这次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比起我，小师妹像是早有预料，笑眯眯地搬个板凳坐下：“师父您演技过人啊，差点骗到了我。”
啥演技？我越听越糊涂。
小师妹继续说：“大师姐不知道在外面飘多久了，咱们得赶快把她的魂魄召唤回来才行。”
陆宸提笔的动作一顿，墨水在纸上留下一点污渍，他把图纸递给小师妹看过后说：“仪式会在三天后举行，这是阵法图。”
换魂大法的阵图就在眼前，我再搞不清状况就是真傻了。
原来，从收徒大典那一天开始，或者是更早，陆宸和小师妹就开始谋化用禁术将我复活，那陆宸之前与蔺音所做种种，难道皆是骗局的一步？
我的心如坠冰窖，看着谈笑的两人，从心底泛起恐惧。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师妹变成了杀害无辜的人，更不知道我心中高风亮节的师父怎么成为了会利用小女孩的感情的渣男。
我虽然渴望拥有实体，但绝对不是以牺牲别人的方式，没有人比我更懂得不被所有人看见有多绝望，蔺音只是一个无辜的人，没必要替我承受这些。
“仪式在哪举行？我需要做些什么？”
“后山，我在那里布过阵，不会有动静泄露，你那天只需要把她带到阵法里面。”
“没问题，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大师姐了，师父你呢？”
“嗯。”
有关计划的详细安排我已经不想再听了，呕吐感一阵接着一阵，几乎要让我窒息。
怎么会，怎么会残忍到牺牲一个无辜的人。
我没法恨他们，因为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重新出现，但用这样的方式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看着不远的房门，我第一次有些好奇走出去的后果。
一步步地向前，一步步地远离他们……
我的魂体颜色越来越淡，很快接近透明。
再往前一步，灵魂被撕扯的痛苦让我跪坐在地，一瞬间仿佛有无数风刃穿透我的身体，让我痛不欲生。
妄念剑与我神识相通，在我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时突然出现，金色的剑体钻进我的身体，减缓了我的疼痛。
我想起了蔺音。
多少个日子，她拿着妄念剑，顶着它的反噬训练习那些最简单的招式，好不容易练会后兴冲冲地找陆宸要夸奖，我曾以为她是为了强大起来，将心比心过后才发现，那只是为了博取喜欢之人的欢喜罢了。
她同曾经的我一样，想要通过提升实力也引起陆宸的注意力，只不过我没她勇敢，没她自信，像个见不得光的胆小鬼，把喜欢藏得严严实实，除了自己没人看见。
这场竞争，我输了。
心服口服。
我没再坚持往前证明什么，而是转身回到了陆宸身边。
仪式前一晚，陆宸和我都没睡着。
冰冷的月光撒在庭院里，拉长了两个人影。
仪式当天，小师妹按时把蔺音带了过来，她脸色苍白，眼睛肿得不行，双手被绑在身后，再没了曾经的生气。
被小师妹带到阵法核心时，我看到她抬眼往这边瞅了一下，尽管我知道她哀怨的目光是投给身边的渣男，还是忍不住低下头避开。
被小师妹带到阵法核心后，蔺音没有丝毫想逃走的迹象，我知道她心死了。
她曾经很喜欢陆宸，以后怕是不会了。
阵法按时开启，强大的漩涡将我吸进阵内，我渐渐远离陆渣男，熟悉的灵魂分割痛苦再次袭来，我能感受到自己在逐渐融入蔺音身体挤占她的灵魂。
痛，很痛。
蔺音肯定比我更痛。
我艰难地看向阵外，小师妹双手施法，源源不断地朝着阵内注入法力，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一滴一滴的。
“小师妹。”我哑着嗓子喊道。
她应该是听见了，激动地应了一声：“大师姐！”
小师妹今天穿的不是红裙子了，是我最喜欢的藏绿色裙子。
“算了吧。”我说。
小师妹眼睛顿时红了，她猜到我要做什么，哭着央求道：“大师姐，我想你了，你得回来，你得回来陪我。”
我笑着摇摇头，妄念剑在此刻从体内被召唤出来，闪烁着金光——那是神器特有的金光。
而所有的神器都有毁灭魂魄，让人永生永世无法进入轮回的作用。
我拿起妄念，在魂体彻底进入蔺音身体前，选择了自刎。
消失前，我拼尽最后的力气抹去妄念的记忆，将它送给了蔺音。
“清音！”意识模糊中我听到陆宸在喊我，但我太困了，不想骂他，只说了句：“如你所愿。”
他瞪大眼睛，表情是被识破一切的无措。
但我已经看不到了。
番外篇·第三人称视角
百年后，人界往事客栈。
传闻这里是人界与仙界的交界处，开客栈的老板是个擅长讲故事的说书先生，更有谣传说这位说书先生乃仙人下凡，博闻强识。
尽管大部分人都知道传闻八成是假的，客栈慕名前来的客人依旧只增不减。
今日的客栈照旧坐满了客人，楼上楼下满满当当，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说书先生的本事。
“哎，你也是来这里见见世面的？”一位长袍书生问着身旁的人，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上还挂着黑纱，叫人看不出面容。
不过根据他背上的那边金色长剑，书生推测这位应该是个浪迹天涯的侠客。
“不是。”黑衣人嗓音沙哑。
“不是？”书生又问，“那你一定是来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吧？”
“……我只是顺路来这吃饭。”
“？不会吧，不会吧，你来往事客栈竟然只是为了吃饭？”书生一脸不可置信。
“……”黑衣人忍了又忍，觉得身旁人过于聒噪，便离开客栈打算换个地方。
在他走后，场内突然鼓起了掌，客栈的小二搬着桌子上台，看样子是说书先生要登场了，书生打消了跟上侠客的心，看向楼下中央。
只见一位白发老者蹒跚走入台上，面前放着一张桌子，在众人的期待下，他拍了下木板，缓缓开口：“上次我们说到……”老者的语速很慢，神情也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久远的故事。
台下有人迫不及待地接话，“说到蔺音仙子因换魂仪式出错幸存了下来。”
“哦哦，说到这了，”老者回过神捋了把胡须，继续说，“那日仪式结束，蔺音仙子对无妄仙尊彻底死心，不久后便离开了仙界，不知所踪。”
“那无妄仙尊后来怎样了？”
“他呀，”老者沉默了很久，最终看向一客栈角，叹了口气，“他自断修为，余生都在赎罪。”
“呸，那狗师尊，践踏蔺音仙子的感情，怕是一生都赎不完罪！”台下人啐口痰骂道。
老者顿了顿，藏在胡子里的嘴唇动了动，“你说的对，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只可怜了我那无辜的蔺音仙子，这个故事可真悲伤。”
“害，谁说不是呢，我感觉无妄仙尊也不是完全把蔺音仙子当成替身。”
“幸好仪式没成功，不然蔺音仙子白白被骗。”
故事讲完，听书人皆意难平，讨论着故事中的几位主角，一时间客栈喧哗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穿藏青色衣裙的小姑娘从一旁走到中央，怀里抱着一只火红色的小鸟。
“讲得不错，”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往桌上丢了个钱袋，“陆先生，下次换个好一点的故事吧。”
老者见到来人明显一愣，旋即扯出一抹笑，连声应道，“好好好，下次给你讲。”
“不必了，”小姑娘丢完钱袋毫不犹豫转身，“我偶然来到这里，没有再来的打算。”
“等一……”小姑娘走后，围观群众重新汇集上来，密集的身体似一堵墙，将离去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那双伸出的手终是在半空中无奈颤抖着收回。
“凤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少爷找不到你担心坏了。”家丁匆忙赶到客栈，恰好看到走到门前的小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位被他们少爷捡来的姑娘实在体弱，却偏偏又爱四处闲逛，让他们担心的不行。
“我没事，”凤小姐摸了摸怀里的鸟，眼里满是宠溺，“凤缨饿了，我们回去吧。”
“啊，哦哦。”似是没料到今日这位凤小姐会这么快跟自己回府，家丁呆滞了一下，忙跟了上去。
他倒是听说过凤小姐十分宝贝她怀里的红色小鸟，只是没想到重视到了这个地步。
走在前的清音并不知道身后的家丁在默默腹诽自己，那日仪式，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最终关头小师妹强行涅槃，以上古凤凰血脉将她破碎的魂魄汇集投至人界，换来了她转世投胎的机会。
只是，清音垂眸轻轻戳了下鸟头，“小师妹你要睡多久？”
再不醒来，大师姐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