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她?”三婶神秘兮兮地笑着,嘴角压也压不住的得意。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就顺口问了句:“谁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记得上午去村头的小树林。”三婶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走了,留下一脸懵的我站在原地。
1976年7月,我从部队创作组回家探亲。穿着这身绿军装,走在村里确实挺风光。村里的孩子围着我转,大人们见着也热情,左一句“军人回来了”,右一句“辛苦了”。可我心里清楚,穿着这身军装回家,母亲比谁都高兴。她不是图我风光,而是盼着我趁这身军装的“热乎劲儿”,赶紧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你都二十三了!还拖着?拖下去好姑娘都被别人挑走了!”母亲这几天嘴里就没闲过。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总觉得别扭。探亲假才刚过一半,母亲和三婶轮番上阵,硬是要给我介绍对象。这不,三婶刚才那话,八成又是安排相亲了。
第二天一早,我换了身干净的军装,帽徽擦得锃亮,母亲还特意叮嘱:“记得多说话,别耷拉个脸,吓着人家姑娘!”我随便应了两句,心里却有些打鼓。
村头的小树林里,三婶早等着了。远远地,我就看到她身边站着个姑娘。姑娘穿着一身绿军裙,脚上是一双白球鞋,肩上搭着条毛巾,手里拎着个小挎包。看起来干净利落,站在人群里很显眼。
“来啦!”三婶冲我招了招手,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快过来,这就是林梅,咱邻村的姑娘,也是部队上的。”
“你好。”林梅轻轻点了下头,声音不大,但很清脆。
我点点头,瞥了她一眼。林梅长得挺秀气,皮肤不算白,但很健康。一双眼睛特别有神,笑起来带着点俏皮劲儿。
“你也是军人?”我随口问了句,心里多了几分好奇。
“嗯,在后勤,整理物资档案的。”林梅笑着答,声音里透着点自豪。
“后勤好啊,清闲。”我随口接了一句。
林梅一听,眉毛一挑,似乎有点不服气:“清闲?你要是见过我们那些成山的物资清单,就不会这么说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乐了,觉得她倒挺有意思。没什么扭捏,话也多,跟她聊天一点不费劲。三婶看我们聊得挺好,没多待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婶和母亲又安排了几次见面。我和林梅一起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还一起去村里的小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她性格活泼,见谁都笑,连我一向严肃的父亲都夸她“嘴甜”。可说实话,我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探亲假很快到了尾声。临走前,林梅主动跑来送我。她把一包点心塞到我手里,笑着说:“这是我妈做的,带回去尝尝,有空记得写信。”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复杂。她是个好姑娘,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差了点什么。
回到部队后,林梅倒是写了几封信来。我认真回了,但心里始终没起什么波澜。每次拿起她的信,我总觉得这段关系可能也就到这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忙着训练和写作,渐渐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可谁知道,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那是9月的一天,我们连队接到紧急任务,要去支援附近一处塌方的工地抢修。现场乱成一团,大家都忙着搬石头、疏通水渠。我刚搬完一块大石头,忽然听到有人喊:“快抬担架来!”
我抬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担架上的人居然是林梅!
她的额头满是血,脸色惨白。我冲过去,跟着担架一路跑到急救站。医生说她伤得不重,就是擦伤和轻微脑震荡。我这才松了口气,可心里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后来才知道,林梅所在的后勤部门也被调来支援。塌方的时候,她为了救一个被困的村民,才受的伤。我坐在她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阵发酸。这时候,她忽然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怎么是你?还挺巧。”
我没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林梅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清闲的后勤姑娘”。她有勇气,有担当,也有一颗善良的心。而我,可能真的错过了一个值得珍惜的人。
林梅康复后,我开始主动给她写信。我们的通信越来越频繁,感情也渐渐深了起来。母亲知道后,乐得合不拢嘴,三婶也直夸我“有眼光”。
可感情的路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
1977年初,我接到消息,林梅调去了更远的后勤基地。那里条件艰苦,通信也不方便。她的信渐渐少了,我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那段时间,我一边忙着准备退伍,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有时候我怀疑她是不是对我没感觉了,又或者,她是不是遇到了更好的人。
直到我退伍回家后的第二个月,林梅忽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她拎着个行李箱,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我转业了。”
我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她放下行李,轻轻说:“其实我也犹豫过,但后来想明白了,离得再远也没关系,只要心在一起就够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融化了。
后来,我们在镇上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没有鲜花,没有乐队,但亲朋好友们的祝福却让我觉得无比温暖。
再后来,我们一起回到家乡,开了一家小书店。日子虽然平淡,但每次提起当年的事情,我总会笑着说:“幸亏你当年摔到了我心里,不然我真是个木头。”
林梅总会假装生气:“你才是木头!还好我眼光好。”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