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1399年)六月,在废了几个叔叔后,建文帝将下一个削藩的对象,放在了驻守北平的燕王朱棣身上,尽管朱棣佯装癫狂,但骗不了齐泰,在朝廷削夺朱棣王号的诏书下达后,立马命人抓捕朱棣派往京城的探子邓庸。
邓庸只是一个护卫百户,如何经得起诏狱的拷打?立马交代了朱棣准备谋反的证据。
如此一来,抓捕朱棣入京已经刻不容缓,当即令北平都指挥使司的张信抓捕朱棣,然而张信早年曾是朱棣部下,直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朱棣,朱棣大吃一惊,直呼“生我一家者,子也!”
七月初六日,朱棣宣布起兵,至此,一场叔侄皇位争夺战正式爆发。
靖难之役形势图
这番局势不由地让人想起西晋初年的八王之乱。同样是开国皇帝驾崩,同样是藩王夺位,但靖难之役,前后也就三年,真正出兵夺位的也仅有燕王一系罢了。
尽管明朝的藩王在封国内的权力远远不如西晋的这帮宗王们,但依旧有不少护卫人马,浑水摸鱼也不是不行。但直到靖难结束,也没有人出兵。那么问题来了,这帮藩王在三年的靖难里,都在忙啥?为啥不来个八王之乱?
秦王系:和朱棣不太对付秦王朱樉是朱元璋的次子,为九大塞王之首,只不过为人荒唐,早在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三月就薨逝了,秦王的王位传给了世子朱尚炳。
朱尚炳是卫国公邓愈的外孙,早年和晋王世子朱济熺、燕王世子朱高炽在南京同处读书、同处饮食,算是和建文帝朱允炆一块长大的,几个人的关系也算不错。在朱樉薨逝后,于当年六月袭封秦王。
靖难爆发后,他才十九岁,尽管秦王为九大塞王之首,但朱尚炳无论是为人处世方面还是威望,都不如一帮跟着打天下的宿将,所以绝对不会贸然起兵,加上和朱允炆关系不错,因而靖难一事上必然是效忠南京。
朱尚炳
尽管《明史》里对于朱尚炳的记录不多,但可以看永乐朝对秦王一系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在靖难里干的事。
首先就是永乐元年(1403年)初,朱棣就封朱尚炳的弟弟朱尚烈为永兴郡王,甚至在南京为他主持婚礼。
本来事情结束后就该返回西安,但朱棣却让他去巩昌府(今甘肃陇西),并写信给朱尚炳,认为朱尚烈能文能武,是块材料。
很显然,此举就是分化秦藩。
而朱尚烈也意识到朱棣的谋划,因而在路上各种挑事,到了西安后又不肯去巩昌,逼得朱棣取消让他移驻巩昌的诏令。而后几年里,这两兄弟在西安各种闹事,要么含沙射影,要么傲慢无礼,以至于朱棣气得在信里说这两个大侄子是如何不守规矩。
朱棣
可以说,就他们这态度,很显然就是在靖难的时候,和朱棣不太对付。
永乐九年(1411年),使者到了西安,但朱尚炳称疾不出迎,见使者又傲慢,气得朱棣直接降旨恫吓,朱尚炳在畏惧中病薨,“永乐九年,使者至西安,尚炳称疾不出迎,见使者又傲慢。帝逮治王府官吏,赐尚炳书曰:‘齐王拜胙,遂以国霸;晋侯惰玉,见讥无后。王勉之。’尚炳惧,来朝谢罪。明年三月薨。子僖王志堩嗣,二十二年薨。”薨逝后,朱棣赐谥号“隐”,和父亲的谥号“愍”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谥号。
晋王一系:和朱棣不对付,朱济熺惨遭报复和秦王朱樉一样,第一代晋王朱棡也薨逝于朱元璋之前。
晋王的封地在太原,节制山西、大同、东胜、宣府等处,且一度负责监视北平的燕王,可以说朱棡是朱元璋平衡北方镇边诸王的重要支撑点。
只是没想到居然在朱元璋驾崩前七十天突然暴薨,一下子打破了朱元璋此前的平衡安排,为此,朱元璋立马安排晋王世子朱济熺袭封晋王,继续平衡北方诸镇。
这一年朱济熺二十四岁,算是朱元璋活在世上最年长的孙子,而且由于生母早薨,三岁的时候就被马皇后接进宫里亲自照看,深受马皇后的喜爱。
朱济熺
和朱尚炳一样,朱济熺也是从小和朱允炆一起长大,从情感上来说,和朱允炆的关系要好于四叔朱棣,而且晋王这一系就是负责监视燕王的,在这样的家庭教育里,自然不会对朱棣有什么好脸色。
更要命的是,朱元璋驾崩前一个月还写信给朱济熺,信里没啥内容,就是给他讲了一个五代十国的故事。说晋王李克用薨逝后,李克用的弟弟李克宁图谋篡权,结果被李克用儿子李存勖破获。根据《明太祖皇帝钦录》记载,朱元璋当时给朱济熺一句批语:“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之不亡也。”这个寓意就很明显了。
尽管生平在《明史》里不多,也没有靖难的记载,但在靖难之后的遭遇,可以看出他在靖难时候的态度。
首先就是朱棣登基三个月后,就封朱济熺的弟弟朱济熿封为平阳王。
朱济熿是朱棡的庶三子,早年就不满父亲专宠老哥,因而兄弟俩的关系很差,远不如朱尚炳、朱尚烈兄弟。因而朱棣就是利用这一点,开始离间他们兄弟的关系,先封他为平阳王让他带走晋王府的四千护卫,有了朱棣的撑腰,朱济熿每天变着法诬告哥哥,正中朱棣下怀。
就这样,朱棣先将朱济熺父子软禁于宣府,而后趁着二次北征大胜之际,宣布废朱济熺的晋王封爵,改由朱济熿继承,随后又将朱济熺废为庶人,看守老晋王的陵园。
朱济熿
说实话,朱济熿能从一个庶子获封晋王爵位,纯属朱棣一手促成的。因而得到晋王爵位后,本来就顽劣的他更加残暴,什么逼奸父妾、幽禁兄侄之类的事情,更是干的不少,频受弹劾。
当然,朱棣继续放纵他,直到其名声实在恶劣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后,宣布封侄孙朱美圭为郡王,至于郡王的称号,就是平阳,和朱济熿当初一样。至于朱济熺,虽然没有恢复爵位,但也借这个机会,和正常宗室没什么区别。
在朱美圭封为郡王的第二年,朱棣病崩,朱高炽继位。朱高炽和朱济熺关系要好,特地赐他两顶翼善冠,这可是宗王才能穿戴的物品,相当于恢复其宗室待遇。不久,朱高炽病崩,朱瞻基继位,借汉王谋反的由头直接废了朱济熿的晋王爵位,当然,也没让朱济熺恢复晋王爵位,毕竟不能打爷爷的脸。
晋藩一空就是八年,直到朱济熺去世后其子平阳王朱美圭嗣封晋王。
所以说,要不是朱济熺靖难的时候和朱棣不对付,朱棣也不至于这么处心积虑处罚他。
周王朱橚:惨遭建文削藩,错过靖难周王朱橚是朱元璋的第五子,一开始是被封为“吴王”的,这个吴王可是朱元璋称帝之前的封爵,考虑到吴王的影响力,洪武十一年(1378年)正月,朱橚又改封为“周王”,至于这个封地,则是改在了陪都北京开封府。
朱重八
说起这个陪都,洪武元年(1368年)的时候,朱元璋曾经去开封,改汴梁路为开封府,后设北京,视为陪都。不过在洪武十一年(1378年)的时候“京罢”,取消“北京”称号。
可以说,朱元璋对这个儿子是相当重视,且周王府不是兴建的,而是朱元璋住在开封的住所,这可是在各个宗王里属于绝对的异数。毕竟此前,朱元璋对各地残存的皇宫都是圈禁起来禁止入内的,就是等其失修坍塌之后再做打算。
比如在武昌的楚王,没住上陈汉皇宫,在北平的燕王没能住上元朝皇宫,而是在太液池西新建王府。
所以,朱元璋对这个儿子的确另眼相待,甚至给予厚望,甚至让他从云南回南京路上,留意沿途的山川关隘,可惜朱橚没回答上来这些,遭到朱元璋责罚。
朱橚
这么被爷爷重视的藩王,朱允炆继位后,自然立即开刀。继位不到三个月,就废周王为庶人,安置在云南蒙化府,这一幽禁就是四年,可以说,整个靖难,周王朱橚被错过,自然也难有作为。
至于朱棣,对于这个弟弟也是相当照顾,刚进入南京还没登基就立即宣布恢复朱橚爵位。
楚王朱桢:第一个向朱棣表示效忠的出镇宗王朱桢是朱元璋第六子,被封为楚王,于洪武十四年(1381年)就藩武昌。
楚王虽然不是九大塞王,但也有出兵征讨的职责,即镇戍隶属于湖广的土司峒蛮,同时还要节制湘王朱柏和潭王朱梓。
朱桢在湖北期间,多次平定土司峒蛮,颇有战功,算是朱元璋的儿子里比较能打的几个之一,且心思活络。
在太子朱标病薨后,楚王开始有了想法。
比如洪武三十年(1397年),古州蛮叛,朱元璋命他出征,没想到一向平定叛蛮问题上很积极的他开始拖延起来,先说兵力不足,要求扩军,而后又说粮草不够,请求增粮,惨遭朱元璋一顿骂。
朱重八
眼看儿子拖拖延延,朱元璋也不废话,直接调来杨文担任总兵,代替他出征。
很显然,朱桢敢违令行事,就是看准了父亲年事已高。
朱允炆继位后,自然也看出这位叔叔的此前的行为,不过没动他,而是先动了算是副手的湘王朱柏,结果朱柏被逼自焚,吓得朱允炆不敢过于逼迫,这才让朱桢逃过一劫。也因此,整个靖难时期,朱桢表现相当老实。
而随着朱棣进入南京,他立即从武昌出发,宣布向朱棣效忠,在这个节点上,太子、秦、晋早逝,燕王要称帝,周王被废,朱桢算是太祖诸子里宗王最长者,他第一个效忠,有很大的带头效应,因而朱棣对他很满意,让他担任宗人府宗正。
朱桢
此后,朱桢舒舒服服,一直活到了寿终。
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靖难时期被废为庶人朱榑是朱元璋第七子,被封为齐王,封地在山东青州,当作辽东、北平两个边镇的大后方,而朱榑不在边疆,朱元璋也留给他一个开平卫,受燕王节制,跟随朱棣多次出征草原。
朱榑也是能征善战之人,考虑到他受燕王节制,因而朱允炆继位后,直接将其废为庶人,如此一来,整个靖难是啥也干不了,直到朱棣进入南京后,才放了出来。
和朱榑一样的,就是朱元璋第十三子代王朱桂和第十八子朱楩,朱允炆继位后直接废为庶人,整个靖难,也没他们啥事。
潭王朱梓:早薨于靖难之前朱梓是朱元璋第八子,封地在长沙,因潭王妃兄弟牵涉胡惟庸案,朱梓时常忧虑,最终在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四月携王妃一同自焚而薨,自然和靖难无关。
鲁王一系:全程看戏鲁王朱檀早在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就病薨了,世子朱肇煇还不到一岁,因而到了靖难时期,朱肇煇不过是一个十余岁还没继承鲁王爵位的孩童,只能全程看戏。
朱肇煇
永乐元年(1403年),朱肇煇承袭鲁王之位。
蜀王朱椿:跟随楚王一起朝拜朱棣朱椿是滁阳王郭子兴的外孙,也是蓝玉的女婿,但没有继承者两位征战的血统,反而喜欢读书,因而有“蜀秀才”之称。
按理说,蜀地险要,历来就是割据势力最频繁的地方之一,但整个靖难时期,蜀王没啥动作,毕竟明初四川残破,想要割据,也得有实力,更何况朱椿就是一个爱读书的藩王,因而在朱棣称帝后,直接入朝朱棣。
湘王朱柏:削藩中自焚湘王朱柏也是能文能武的藩王,爱读书,也爱弓矢刀槊,长期跟随楚王朱桢征讨土蛮。
朱允炆削藩的时候,为了削弱楚王,先动了湘王,结果朱柏却以“无以自明,阖宫焚死”,直接以死明志。
肃王朱楧:追随朱允炆,此后备受打击朱楧是朱元璋第十四子,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正式就藩甘州,地处边疆,由老将耿炳文协助其防御。
别看朱楧是朱允炆的十四叔,但二人年龄仅仅相差一岁,算是同龄人,大概率一起读书,且耿炳文长期待在他身边,自然会追随朱允炆,自然也成为朱棣登基后第一个削藩的对象。
肃藩世系图
首先就是调甘州左护卫为庄浪卫,而后在其他藩王都加禄米的情况下,唯独漏了朱楧。
有朱棣开头,其儿孙自然有样学样。朱瞻基时期,要求肃王上交护卫,肃王借机踢出增加禄米,惨遭一顿骂;朱祁镇时期,因肃王一开始在甘州,后来在兰州,导致有两座王府,就有人踢出将甘州的肃王府改成行都司衙门,尽管肃王据理力争保住了,但最终还是没保住拆了。
可以说肃王这一系混成这么样,离不开朱楧当年力挺朱允炆。
辽王朱植:被朱允炆软禁于京城朱植的封地在广宁,算是充当辽东诸王之首,而且是效忠朱允炆的,但朱允炆害怕他帮助朱棣,虽然没废为庶人,但直接将其调回京城,并且削了他的护卫,自然在靖难,全程看戏。
庆王朱栴:支持朱棣朱栴是朱元璋第十六子,被封在宁夏韦州城,听秦王节制。
史书未记载朱栴在靖难里干的事,但从朱棣继位后给他俸禄直接增到一万石的满格,和晋王、楚王、蜀王、周王待遇一样。对比肃王这种备受打压的,很显然,就是因为朱栴的站队。
宁王朱权:被朱棣裹挟反叛朱权的也是朱元璋儿子里少数几个能力较强的之一,也是唯一有史记载的和燕王走在一起靖难的。因受燕王的节制,朱允炆继位后,就被废为庶人,让他在大宁的王府等候发落。没想到却被朱棣趁机裹挟反叛,成为燕王阵营里的一员。
朱权
当然朱棣可不敢让他领兵征战,万一做大或者投降怎么办?因为朱权的主要工作就是“为燕王草檄”,而后,朱棣继位,又将其改封到南昌,所谓“事成,当中分天下”,估计也就是听听而已。
谷王朱橞:先效忠朱允炆,后倒戈朱棣朱橞的封地在山西,听晋王节制,算是年轻一辈的藩王,这类藩王,大都效忠于朱允炆,朱橞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让他防御最为重要的南京城门。
只是没想到朱橞眼看朱允炆即将落败,直接打开城门迎接了朱棣,也靠着这个功劳,朱橞得以增加两千石的禄米。
朱棣
只是朱棣对于这种墙头草实在不喜欢,毕竟迎接自己纯粹是投机罢了,因而先让他移藩长沙,而后借其不法的机会直接削了其王爵,一帮子孙惨遭幽禁,官属更是多诛死,算是靖难前后各个宗室藩王里下场最惨的。
其余藩王:未出镇朱元璋驾崩前,韩王朱松、沈王朱模、安王朱楹、唐王朱桱、郢王朱栋、伊王朱㰘这六个宗室都未就藩,全部住在南京王府,朱允炆削藩也削不到他们头上,自然不会为难,而朱棣更不会,所以这几位宗王日子还算不错。
靖江王一系:靖难之前,全国游历除了朱元璋儿子被封王之外,他封了一个同宗的靖江王,初代靖江王是朱元璋的侄孙朱守谦,朱守谦薨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留有儿子朱赞仪。
不过此时的朱赞仪才十岁,未能继承爵位,反而被朱元璋安排去拜访各地的藩王。因而从洪武三十年(1397年)开始,十五岁的朱赞仪从南京出发,先后拜访了十三位宗王,不是在旅行,就是在旅行中,直到建文二年(1400年)才承袭靖江王。
按辈分,他比朱允炆还要小一辈,能力和威望远远不如朱元璋子孙,所以根本不敢叛乱。所以,靖难尽管也是宗室内讧夺权,但相比八王之乱各地乱成一锅粥,算是将危害程度降低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