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战场参谋笔记4:回师鲁南,连战连捷

航语的过去 2024-09-25 08:24:28

宿北战役,敌人虽遭我重大打击,但为了实现其既定战略计划,进占我苏北和鲁南地区,压迫我军撤到陇海路以北,仍继续从各方面抽调兵力,准备新的进攻。在四路进犯军中,宿迁这路,由于敌整六十九师被歼,整十一师遭到严重损伤,不得不退缩到曹家集地区。而另外三路:一路在进占盐城后续犯阜宁;一路从涟水进到陈师庵、宋集一线,沿六塘河设防,暂取守势;而鲁南之敌,则已进到向城、卞庄长城一线,离我山东解放区首府临沂只有30公里。如果按敌快速纵队坦克、战车的速度,一二个小时就可到达。

形势依然是严峻的。正如粟裕同志说的:"战略态势的改变,有时不是一个战役所能实现的。"从当时的战局看,宿北战役只是开始有所扭转,我军尚未能完全摆脱被动局面。

这时,毛主席分析了全国各个战场的局势,指出:"必须明白,敌人还有力量,我们自己也还有弱点,斗争的性质依然是长期的,残酷的。但是我们一定能够胜利。"

战前争议再起

根据以上敌情,我们曾提出三种方案:

一、求歼整七十四师于沭阳以南地区。行此方案,我可就近转用兵力,但该敌与整二十八师、第七军等部紧靠一起,不易割歼。

二、乘敌后方空虚,出击淮北。这可调动苏北、鲁南之敌回援,于运动中歼敌一部,但深入敌后,须有准备时间。

三、回师鲁南,歼临沂西南之敌。执行这一方案,必须长途转移,但老区群众条件好,可隐蔽我军意图,且该路敌军中,整三十三军系西北军,整五十一师为东北军,都一向采取保存实力的态度,一遭我攻击即行退守,而整二十六师自恃蒋介石嫡系,又有快速纵队加强,为该路敌之主力,比其他部队突出,与其左右邻空隙较大,有利于我分割。

如果战区司令员依据情况下决心,也像中学生在考卷上做选择题那样,问题就极其简单,结论也极易作出。然而,历史的发展,其动因是无比错综复杂的,而战场上的敌我情况,更是瞬息万变的。

就在下一步该在哪里、打哪一个敌人这个关键问题上,争论在战区的主要领导人之间又重新引起,其激烈程度,远非我们参谋人员在讨论会上的面红耳赤、唇枪舌剑所可比拟。

据粟裕同志说:

"12月19日中午,宿北战役已接近尾声。这时获悉,薛岳令整编第七十四师及桂系第七军之第一七一师(同整编旅),由涟水向北进攻,限23日攻占沭阳。当时我们认为,如该敌果然按此令北进,势必孤军冒进,有利于我就近转移兵力将其在运动中歼灭。据此,我们决定,除以一部兵力北上攻歼邳县地区之敌外,主力先南下歼灭运动中的敌整编第七十四师。但直到23日,该师仍在原地未动,并与第七军、整编第二十八师相衔接,企图等待欧震兵团到齐后,再继续北犯。鉴于敌人密集不易分割,我们立即放弃了歼灭敌整编七十四师的计划……"

粟副司令还说:

"还在九十月间,陈毅同志就曾经和华中分局的同志多次酝酿过西渡运河,恢复淮北,逼近津浦路及徐州,以调动敌人,寻机歼敌于运动中。在宿北战役结束前一天,我们把这一设想进一步具体化,上报中央军委。"

"集中山野、华野两个野战军攻下宿迁,得手后再向西扩张战果……"这也曾经是作为华野司令员粟裕所想望的方案。粟很坦率地说过:"在毛泽东、朱德同志的长期培养下,我对于积极防御、诱敌深入的战略方针是熟悉的。但是诱敌深入到何地域,是战略性的问题,我作为战区指挥员,守土有责,首先考虑的还是在华中地区作战。"

宿北战役结束后,按原来商妥的作战计划,下一步打鲁南,这是在打宿北战役的作战会议上早经定下的,也是中央军委批准同意的。中央在电贺宿北战役胜利时指出:下一步"应集中主力歼灭鲁南之敌"。可是,粟裕却总是在考虑出兵淮北或是在苏北,打七十四师打淮阴,而张云逸、黎玉对此当然不能苟同,乃决然于12月20日向军委建议"一纵、八师回鲁南歼灭敌二十六师"。自然,这两种方案各有利弊。

又是两种意见争论不下。因时间紧迫,这可急坏了参谋长陈士渠和唐亮主任,他俩悄悄地认真商讨后,觉得事关大局,综合分析只有打鲁南敌人,比较有利,应该坚持。即以陈士渠、唐亮两人名义将几个方案的对比及利害关系都直报中央军委,请军委和毛主席考虑决定。陈、唐于12月22日给军委发了一份长电,建议"按原计划集中山野主力回援鲁南,粉碎敌人进攻后,再配合华野会歼苏北之敌"。一面发报,一面用电话向陈毅(在华中军区阴平驻地)报告和解释:"陈军长啊!打两淮七十四师的方案确实不行,有重大缺陷,这是关系到华东战场全局的大问题,我们负不了这个责任。你是司令员,我是参谋长,我们之间没有个人恩怨,我有不同意见,如不提出来,那是对战争不负责任啊!"陈士渠以高度的责任心,不计个人得失,也打破了"参谋长只能贯彻首长的决心,而不能动摇首长决心"的惯例和条令的规定,果断而大胆地和唐亮一起直接向军委毛主席陈述他俩不同的意见。

宿北战役的巨大胜利,激起了全军指战员高昂的杀敌立功热情,纷纷写来求战书、决心书,请求司令部首长,一鼓作气,乘胜进击,再打几个大仗。

战士们的求战要求,反映了干部们的思想情绪。许多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都想乘此胜利的锐气,聚歼更多的敌人。陈毅同志广泛吸收指战员的意见,遵照毛主席集中兵力,大打运动战、歼灭战的战略原则,考虑着下一步的战役行动。

当司令部召开干部会研制作战方案时,仍然围绕着打哪路敌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有的说,整编七十四师最骄横,围歼该敌于沭阳地区最有利;有的主张跳过运河,围歼敌人的另一嫡系部队;还有的建议出淮北,威胁徐州,调动淮阴、涟水之敌回援而歼之……作战室里,热气腾腾,你争我辩,各种意见得到了充分的发表。

主持会议的陈毅同志却始终没有发言,他一会儿听听这个同志的意见,一会儿听听那个同志的分析,一会儿猛吸几口香烟,凝神细想一阵。看得出,陈毅同志正在集中全部精力,倾听、分析着各种意见,以集中群众智慧,找出一个既能大量、迅速地歼灭敌人,又能减少我军伤亡的战役方案。

会议从中午开到吃晚饭,始终没有定下向何处出击,打哪路敌人。

晚上,陈毅同志和粟裕同志在作战室里低声商议着,他那双饱藏谋略的眼睛,在油灯下闪闪发光,洁白的墙壁上,投下他魁梧的身影。我们这些参谋人员,都静静地呆在外屋,等候着首长们的决策。

是的,战役之前指挥员的决心,是关系全局胜负的关键一着。每当这种时候,陈毅司令员总是权衡利弊地琢磨,深思熟虑地推敲。就是每一个细小的环节,诸如部队遇水过河的问题,战斗中保证战士们一日三餐的问题等等,他都在脑子里考虑几遍。所以,一旦他的决心下定,实施起来是万无一失的。

夜深了,警卫员送来了夜餐。陈毅同志的夜餐是一碗面条,热腾腾地摆在桌子上。他好像没有看到,眼睛仍然盯着墙上的地图出神。老练的警卫员没有上前催促,只是坐在一旁干着急。警卫员着急,我们也着急,我们清楚地看到,面条上的热气消散了,面条变凉了。陈司令员又换了一支烟,继续思考着。

鸡叫二遍的时候,陈毅同志脸上漾起了喜色。这是一个红色的信号。它告诉我们,首长决心形成了。我们立即拥进屋,等候吩咐,只见他伏在书桌上,呵开冻墨,挥笔疾书。写完,又反复修改了几遍,交给了我,说:"立即发中央军委,请示毛主席。"

我接过一看,是一份关于下一步的战役请示报告。报告上说,要在鲁南地区聚歼敌整编第二十六师……

整编第二十六师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而且最近又配属上蒋家经营多年的第一快速纵队,拥有几十辆美式坦克,气焰嚣张,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劲敌。要打这路敌人,难度是比较大的,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对付敌人的坦克。在当时来说,坦克是战场上最先进的武器之一。我们部队的老战士,大都缺乏打坦克的经验;而新战士,坦克都没见过,这必然要给实现战役意图带来一定的难度。

但是,既然是陈毅同志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说明围歼该敌的条件已基本成熟,或者说,已经寻找到能大量歼灭敌人坦克的可靠途径。对这一点,我们是坚信不疑的。

当红色电波带着首长的决心飞向延安的时候,陈毅司令员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用开水泡了一下面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天渐渐亮了,机要参谋送来了毛主席从延安发来的回电,电报上说:"同意聚歼敌第二十六师、第一快速纵队的作战方案。"陈毅同志看着毛主席的电报,疲惫的脸上,泛起阵阵激奋的红润。

中央军委于12月24日复电,批准打鲁南战役。25日又来电指示:"要打一个比宿北战役更大的歼灭战。鲁南战役关系全局,此战胜利,即使苏北各城全部丧失,也有办法恢复。"至此争论最终结束。这是中央军委考虑了各方面意见后作出的英明决策,陈士渠和唐亮给军的电报,也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精心组织战斗

战役决心下定之后,关键的一环是如何把领导的决心变成全体指战员的自觉行动。也就是说,对敌人的众多坦克,要做到敢打会打;要在气势上压倒它,在战术上战胜它,要勇敢加技术。陈毅司令员首先抓了这方面的工作。司令部在鲁南一个山坡下的小树林里,召开了干部大会。陈毅司令员站在大方桌上作打坦克的战前动员。他从坦克的构造、性能、进攻防御的特点,讲到美式坦克的弱点,鼓励大家要抓住这些弱点,勇敢地进行攻击。他说:"这乌龟壳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发扬我军近战夜战的光荣传统,不怕流血牺牲,先消灭他的步兵,乌龟壳就会变成废铁堆……"他号召干部们,即刻深入连队,和战士们一起,尽快研究出一套打坦克的战术、技术。陈毅司令员的号召,立刻变成了全军指战员的行动。

鲁南战役,陈、粟、谭首长决心集中"山野"、"华野"主力,组织南北夹击,歼灭由台儿庄、枣庄、峄县出动进犯临沂的蒋军第二十六师附快速纵队于临沂西南的本庄、向城、兰陵地区。确定陶勇率领的原华中野战军第一师由沭阳北上参战,并协同叶飞率领的第一纵队担任左翼突击,配合由抱头崮山区南下担任右翼突击的第八、第九、第十师和四师一部,滨海警备旅等聚歼进犯之敌。当时,一纵已到陇海路北,我随同陈士渠参谋长察看战区地形时,见到部队驻地的村庄、道路上已经设置了防坦克障碍物,如放倒大树拦阻交通等。考虑到第一师刚从苏北来鲁南,地形、道路不熟悉,万一摸错了路就可能耽误时间,不能按时到达战役展开的集结地。12月底的一个晚上,我把分送各部队的作战命令发出之后,就带3个骑兵通信员,在规定的第一师前进路上去迎接陶勇师长,以便当面传达任务和行进路线。从而放心地引导这支英雄部队按时进入指定的进攻出发地。这是我同陶勇师长第一次见面。对这位新四军名将,他在苏中七战七捷中屡建大功的英名,我早有所闻。今天能与他相见,并与他们一起行动,我是很高兴的。第二天白天,便接到敌人坦克出击,同第一师部队接触的报告,我问陶师长、梅嘉生参谋长:"部长采用什么办法阻击坦克?"他们说,前沿部队除预先挖壕沟、设障碍外,还采用了铺设稻草以缠绕坦克的履带,和看到坦克接近时把成堆稻草放火烧起来,都可以滞阻坦克前进;与此同时,再组织火箭筒和特等射手射击坦克的瞭望孔,以及用集束手榴弹炸坦克的履带等。我随即把他们的做法记录整理,通报到所有参战部队。

敌师长正在后方过年

这时,由陇海路南北上的部队按照陈毅司令员和粟裕副司令员签署的命令,昼宿夜行,元旦也不休息,以最快的速度,跨过陇海路,开进鲁南,配合隐蔽集结在临沂西北抱头崮山区的部队悄悄地接近了敌第二十六师。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决心再打个更大的歼灭战,作为1947年的新年献礼。

1月2日,夜幕低垂,我军按预定方案,分左右两路,对敌人发起突然进攻。当夜即攻下了寨山、青山、塔山等要点,完成了战役合围,并部分地实现了战术分割。这一行动,完全出乎敌人意料,敌师长马励武正在峄县城里的后方过年,据他被俘后自述:"1月1日晨,并无战斗动作,我认为可能过几天才能有仗打呢,乃于元旦上午在前方师司令部举行庆祝元旦及会餐之后,即将前方指挥任务交由副师长曹玉珩和参谋长郑辅增负责……回到后方师司令部,参加元旦晚会观看京剧《风波亭》。正看得愉快时,接到电话,说前方已经打起来了。第二天,派出武装部队两个连沿公路侦察,并拟即回前方。但交通已阻断,武装乘车极不安全,不能回防。"

3日晚,我对敌全面展开攻击,打进了敌人指挥中枢马家庄,全歼二十六师师部,使该师部队失去指挥。同时,驻守太子堂之敌第四十四旅被我全歼;卞庄地区的一六九旅,在突围中大部被歼,残部逃入第一快速纵队驻地。

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场激烈的对敌快速纵队,也就是对坦克与战车部队的围攻战。

【王德(1912年10月~1996年6月30日),直隶蓟州(今天津蓟县)人。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7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抗日战争时期,历任抗大四大队四队教员、队长兼教员,晋东南抗大一分校军教科员大队主任教员,山东抗大一分校军教科员大队教育处长,山东军区司令部教育参谋、作战科副科长、科长等职。解放战争时期,历任科长、参谋主任、参谋处处长等职。新中国成立后,先后担任华东军区司令部作战处处长兼办公厅主任,南京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山东省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军事科学院战理部副部长,总参谋部作战部副部长,四川省军区副司令员,兰州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等职。1955年9月被授予大校军衔,1964年晋升为少将军衔。曾荣获八一奖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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