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1527~1602),汉族,福建泉州人。明代官员、思想家、文学家,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李贽初姓林,名载贽,后改姓李,名贽,字宏甫,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百泉居士等。历共城教谕、国子监博士,万历中为姚安知府。旋弃官,寄寓黄安(今湖北省红安县)、湖北麻城芝佛院。在麻城讲学时,从者数千人,中间还有不少妇女。晚年往来南北两京等地,最后被诬下狱,自刎死于狱中。其重要著作有《藏书》、《续藏书》、《焚书》、《续焚书》、《史纲评委》。他曾评点过的《水浒传》、《西厢记》、《浣纱记》、《拜月亭》等等,仍是至今流行的版本。
有客开青眼,无人问落花。——李贽《独坐》
暖风熏细草,凉月照晴沙。——李贽《独坐》
客久翻疑梦,朋来不忆家。——李贽《独坐》
琴书犹未整,独坐送残霞。——李贽《独坐》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李贽《又与焦弱侯》
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李贽《又与焦弱侯》
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李贽《又与焦弱侯》
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李贽《又与焦弱侯》
不信故不讲。——李贽《又与焦弱侯》
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李贽《又与焦弱侯》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李贽《又与焦弱侯》
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李贽《又与焦弱侯》
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李贽《又与焦弱侯》
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李贽《又与焦弱侯》
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李贽《又与焦弱侯》
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李贽《又与焦弱侯》
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李贽《又与焦弱侯》
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李贽《又与焦弱侯》
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李贽《又与焦弱侯》
今之道学,何以异此!——李贽《又与焦弱侯》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李贽《又与焦弱侯》
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李贽《又与焦弱侯》
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李贽《又与焦弱侯》
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李贽《又与焦弱侯》
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李贽《又与焦弱侯》
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李贽《又与焦弱侯》
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李贽《又与焦弱侯》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李贽《又与焦弱侯》
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李贽《又与焦弱侯》
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李贽《又与焦弱侯》
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李贽《又与焦弱侯》
虽然,我宁无有是乎?——李贽《又与焦弱侯》
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李贽《又与焦弱侯》
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李贽《又与焦弱侯》
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李贽《又与焦弱侯》
一冬之间,诵《孝经》《论语》。——李贽《邴原泣学》
龙洞山农叙《西厢》,末语云:知者勿谓我尚有童心可也。——李贽《童心说》
夫童心者,真心也。——李贽《童心说》
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李贽《童心说》
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李贽《童心说》
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李贽《童心说》
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李贽《童心说》
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李贽《童心说》
夫心之初,曷可失也?——李贽《童心说》
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李贽《童心说》
盖方其始也,有闻见从耳目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李贽《童心说》
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李贽《童心说》
其久也,道理闻见日以益多,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李贽《童心说》
知不美之名之可丑也,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李贽《童心说》
夫道理闻见,皆自多读书识义理而来也。——李贽《童心说》
古之圣人,曷尝不读书哉。——李贽《童心说》
然纵不读书,童心固自在也;纵多读书,亦以护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非若学者反以多读书识义理而反障之也。——李贽《童心说》
夫学者既以多读书识义理障其童心矣,圣人又何用多著书立言以障学人为耶?——李贽《童心说》
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李贽《童心说》
非内含于章美也,非笃实生辉光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所以者何?——李贽《童心说》
以童心既障,而以从外入者闻见道理为之心也。——李贽《童心说》
夫既以闻见道理为心矣,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言虽工,于我何与?——李贽《童心说》
岂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李贽《童心说》
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李贽《童心说》
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李贽《童心说》
无所不假,则无所不喜。——李贽《童心说》
满场是假,矮人何辩也。——李贽《童心说》
然则虽有天下之至文,其湮灭于假人而不尽见于后世者,又岂少哉!——李贽《童心说》
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李贽《童心说》
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李贽《童心说》
夫六经、《语》、《孟》,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又不然,则其迂阔门徒、懵懂弟子,记忆师说,有头无尾,得后遗前,随其所见,笔之于书。——李贽《童心说》
后学不察,便谓出自圣人之口也,决定目之为经矣,孰知其大半非圣人之言乎?——李贽《童心说》
纵出自圣人,要亦有为而发,不过因病发药,随时处方,以救此一等懵懂弟子,迂阔门徒云耳。——李贽《童心说》
医药假病,方难定执,是岂可遽以为万世之至论乎?——李贽《童心说》
然则六经、《语》、《孟》,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也,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李贽《童心说》
吾又安得真正大圣人童心未曾失者而与之一言文哉!——李贽《童心说》
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李贽《又与焦弱侯》
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李贽《又与焦弱侯》
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李贽《又与焦弱侯》
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李贽《又与焦弱侯》
有一道学,高屐大履,长袖阔带,纲常之冠,人伦之衣,拾纸墨之一二,窃唇吻之三四,自谓真仲尼之徒焉。——李贽《赞刘谐》
时遇刘谐。——李贽《赞刘谐》
刘谐者,聪明士,见而哂曰:是未知我仲尼兄也。——李贽《赞刘谐》
其人勃然作色而起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李贽《赞刘谐》
子何人者,敢呼仲尼而兄之?——李贽《赞刘谐》
刘谐曰:怪得羲皇以上圣人尽日燃纸烛而行也!——李贽《赞刘谐》
其人默然自止。——李贽《赞刘谐》
然安知其言之至哉!——李贽《赞刘谐》
李生闻而善曰:斯言也,简而当,约而有余,可以破疑网而昭中天矣。——李贽《赞刘谐》
其言如此,其人可知也。——李贽《赞刘谐》
盖虽出于一时调笑之语,然其至者百世不能易。——李贽《赞刘谐》
人皆以孔子为大圣,吾亦以为大圣;皆以老、佛为异端,吾亦以为异端。——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人人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父师之教者熟也;父师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儒先之教者熟也;儒先亦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孔子有是言也。——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其曰:圣则吾不能,是居谦也。——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其曰攻乎异端,是必为老与佛也。——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儒先臆度而言之,父师沿袭而诵之,小子蒙聋而听之。——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万口一词,不可破也;千年一律,不自知也。——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不曰徒诵其言,而曰己知其人;不曰强不知以为知,而曰知之为知之。——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至今日,虽有目,无所用矣。——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余何人也,敢谓有目?——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亦从众耳。——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
既从而圣之,亦从众而事之,是故吾从众事孔子于芝佛之院。——李贽《题孔子像于芝佛院》